第十七章(1 / 3)

【唐維安】

你經曆過的最荒唐的夏天是什麼時候?

2004年,中考。烈日和蟬鳴旁若無人地彰顯它們的可怕,每天清晨,當我醒過來,都會摸到滿脖頸的汗水,天花板上的吊扇虛弱地轉動著,仿佛和我一樣奄奄一息。

我扭頭望向臨床,周聖宇的床鋪是空著的,我穿好衣服,靜悄悄出門,其他人都還在睡夢中。

男生宿舍區旁邊是高中部的體育教材室,一條老式樓梯緊貼在一側,欄杆鏽跡斑斑,樓頂有一個獨立水龍頭,夏天來臨後,周聖宇每天早晨都跑到這裏衝涼,然後背課文。

我爬上樓梯,看到他坐在屋頂邊緣的台子上,一條腿支起墊著下巴,一條腿隨意地垂在空中。我沒有刻意放輕腳步,他也沒有回頭。我坐在他身旁,四周比樓房還要高大的梧桐樹將我們的身影遮得嚴嚴實實。

即使是清晨,日光也刺眼得令人受不了,我的眼睛和腦袋都很沉,就把頭靠在周聖宇的手臂上,他的目光盯著手裏的化學課本,一動不動了一會兒,他放下書,捏住我的下巴,咬住了我的嘴唇,唇齒相抵,那是和落在我臉上的陽光一樣熾烈的溫度。

距離那個瘋狂而迷亂的夜晚已經過去一年了,但他隻需要一個隨隨便便的觸碰,就能讓我的身體全部回憶起來,變得不受控製,心跳加速,呼吸淩亂,全身都違背意誌的癱軟下去。

周聖宇及時摟住了我,貼在我耳邊笑:“想掉下去摔死嗎?”

他的手伸進我的內褲裏,我慵倦地勾住他的脖子,屋頂上是被曬得灼燒的水泥地,幾乎能燙傷皮膚,但周聖宇從不關心這個,他粗暴又果斷地按倒我,握住我的腿就衝進來。我們盡力客製聲音,這裏幾乎沒有人來,隻有時不時從樓前經過的腳步聲,說話聲,很快就會遠去,沒有人知道上麵正發生什麼。

我仰頭望著陽光灑落的樹葉,神經質地想:還有二十天,還有二十天中考。

然後我便無法呼吸了。周聖宇捂住了我的嘴巴和鼻子,這混蛋越來越變態了。

“想什麼呢?”他俯視我的眼睛,陽光在他背後鋪天蓋地。

我用力掰他的手,但他像是打算捂死我一樣,力道極大,身下的撞擊越來越重,越來越快,我感到自己如同被扔上岸的魚,不論如何搖頭擺尾,都逃不過窒息而死的結局。

你他媽快點——我隻能拿眼睛狠狠瞪他。

“認真點。”周聖宇低聲笑了,19歲的他長得高大挺拔,壓低聲音說話的時候性感而邪氣,他的桌兜裏每天都有別人送來的情書,那些信紙上帶著各種各樣的香味。

“除了我,和在你身體裏的那一部分,什麼都不準想。”他鬆開了手,我閉上眼,大口地呼吸。

我們用涼水衝了身體,靠在台子下方等水珠蒸發。我撿起他的化學課本,檢查他的複習進度。

“真他媽煩,”他又一次回答錯誤後暴躁地抓頭發,“還不如跟你再來一次。”

“來你的頭!”我惱羞成怒,拿課本敲他的腦袋,“快點背,下次許老師問起來怎麼辦。”

許承最終被判十五年,關押的地方在距離城市很遠的郊區,灰白色的水泥高牆,牆上布滿森嚴的電網,一望無際,與世隔絕。我們上一次去看他的時候,帶了兩大包他的書。

但是我們沒等到下一次,就在那天,第一節課下後,校長帶走我和周聖宇,兩個警察坐在他的辦公室裏,笑容親切,神情卻帶著麻木的無動於衷,正在把桌上的幾張照片裝進信封裏。

“是關於你們許老師的事。”校長看著周聖宇,而我則一步衝上前,打掉了警察手裏的信封,照片散落在地上,所有人的話語戛然而止,我像是被人點了穴道,頃刻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