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七元逆都,湛藍碼頭,傍晚。
這是一片鹽堿地和碎石灘組成的海岸線,連綿的船塢占據了海岸線絕大部分的區域。月上當空,大海被夜晚染成了黑藍色。白日時湛藍碼頭總是人來人往,從漁夫到前來海獵的居民一應俱全,淺灘上隨處可見大大的船筏。而現在的湛藍碼頭則安靜了下來,廣闊的海岸線上空無一人,隻剩下綿綿不絕的潮水拍打礁石和蝦蟹在碎石攤上爬行的聲音。
今文藏好運的心情十分不錯,他坐在自家船塢的防水簷下一把躺椅上遙望著夜色下的大海。腳邊是一壺正架在打火石上的“海藻燒”,濃鬱的酒香隨著微微抖動的壺蓋彌漫開來 ,沁人心脾。身後的屋內則放置著今日的戰利品,整整二百條鮮魚正在大水桶裏活蹦亂跳。
他平日並不喝酒,一個專職漁夫最需要手穩,酒一喝多容易手抖。可今戰果頗豐,高興之餘難得的破了戒。
文藏好運今年6歲了,已至花甲之年。
雖然名字裏帶著“好運”二字,可實際文藏好運的一生與好運完全不沾邊。年輕時的他躊躇滿誌,渴望著成為元素師後再成為衛吏光宗耀祖,結果10到1歲接連三次覺醒失敗,一生與元素師沒了緣分。迫於無奈,他轉選了廚師專業的大學宮,結果才剛入學兩周就被退了學,原因是被同學汙蔑偷吃後廚房裏的食材……其實他也確實吃了,不過隻是一根練刀功時被雕壞的白蘿卜。
要真的原因還是他比較笨,不懂得為人處世。剛入學時文藏好運嚴詞拒絕了一個向他索要保護費的混混,而混混也正是後來汙蔑他的那個同學……同時也是學宮校長的親外甥。
解釋是不可能有用的,在這個世界上,話語權遠比真相管用的多。
有了汙點後,找工作自然也難了起來。為謀生計,文藏好運開始輾轉於各個元界。果農,酒保,甚至於掃地雇工,他什麼工作都嚐試了個遍。脊背漸駝胡須漸多,時至中年,奮鬥了半輩子的他好不容易有了些積蓄,開起了一家飯館。其實文藏好運也有別的選擇,隻是他偶爾回想下前半生,還是覺得握著鍋鏟時候的自己最帥氣。
店生意比預期的還要火爆,原由是公道的價格和文藏這麼多年磨練出來的好手藝。苦營十年,家底漸漸殷實了起來,文藏動了娶妻生子的念頭,於是一個他三歲的妻子便入了文藏家門。妻子容貌端莊,也很賢惠,聽聞先前還是個東元界裏頗為有名的歌姬。新婚當文藏笑著跟妻子,命運曾給他開了一個又一個並不好玩的玩笑,而現在玩笑總算結束了……
才怪。
新婚後一周,妻子卷走了文藏所有的積蓄消失了,順便燒掉了他苦苦經營了十年的飯館。當時文藏跪在燃燒的店麵門口淚如雨下, 44歲的他哭的像個孩子。他想請求衛吏幫助,但連寫一封赤級委托書的錢都沒有了。
他還是真了,命運的玩笑才沒到頭。文藏好運換了那麼多工作,最後換成了一個乞丐。
渾渾噩噩的生活持續了很久,直到某他正在垃圾桶裏刨食的時候,碰到了一名衣著華貴的男人。文藏好運一身泥濘,本能的想要躲遠。但男子突然俯下身,用自己一塵不染的雙手握住了他。
“本想視察一下垃圾處理的情況……沒想到我的轄區裏居然還有這種苦難者,對不起,我沒有及時的幫到您。”男子的聲音很溫和,眼神澄澈沒有一絲嫌惡。
“你……你這是幹什麼?快走開,衣服會弄髒的。”文藏連忙抽手,但男子的手掌很有力,絲絲溫暖透過他的手掌傳了過來。
“您可曾作惡?”男子問。
文藏好運搖頭,這是實話,他能混到現在這般模樣,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太過老實了。
“您的眼睛告訴我您沒有謊,即便如此遭遇也從未作惡,那有何‘弄髒’可言?”男子回頭衝著身後的手下,“為這位先生買一份飯菜,再謀一份職業,就以……墨業之名!”
再然後的人生,文藏成為了一名專職漁夫。時至今日他那蛇蠍心腸的妻子還在外逃亡著,但文藏已經不在乎了,一切的悔恨痛苦都被海浪聲漸漸洗淨。他隻是一個人物,運氣很背的人物,但人物也有人物的活法。現在的他終於可以安然享受身為人物的平凡生活,再無需擔憂。
隻因那一,名為墨業的男人,斬斷了命運對他的玩笑。
海藻燒開了,文藏好運酌一口,酒味辣口又香如魚露,他露出滿足的微笑。
“噔噔噔”的奔跑聲傳來,東元界的居民沒有不熟悉這個聲音的。是“路用海馬”,一種形似鴕鳥卻有著海馬頭部樣貌的陸地元獸。因其性格溫順,不少居民會馴養幾隻當作代步工具使用。速度耐力也是上佳,隻要喂夠蘿卜,一隻路用海馬可以狂奔三個時不需停歇。
文藏好運起身看去,歲數不大的一男一女從路用海馬翻身而下,他們牽著韁繩把海馬拴住了文藏的船塢旁。
“喲哈,旅人?”文藏詢問,同時目光好奇的盯著耿焱一雙狼瞳。
“喲哈,並不是,不好意思老爺爺,這麼晚打擾,想要租船。”男孩邊著邊掏出一張刻有工會印章的委托書,“我叫耿焱,是名職業衛吏。”
“喲哈,希葵向陽,冒昧打擾。”一旁的女孩禮貌的躬身。
文藏一下就懂了,岸邊漁夫時常會碰到有類似請求的衛吏。畢竟身處東元界,這裏的衛吏任務有很大一部分是需要在海上進行的。
“驅逐海盜?”文藏看了看那張委托書,“挺常見的任務,具體地點呢?”
耿焱有點訝異文藏的懂行,:“馬戈提克島,您聽過嗎?”
東元界除了沿海的1個都城,其實還有不少圍繞著大渦旋分布的散碎島。這些島嶼距離海岸線都不近,衛吏工會很難及時管理。久而久之,許多海盜團體逐漸紮根於此。不過礙於墨業的威懾力,大多也隻是做一些襲擊漁船的勾當,並不敢上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