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陳三年(七年前),機羽國皇宮。
碧瓦朱簷高出雲表,華麗壁畫貼滿內宮,卻有一處宅院樸實無飾,隻種了些極易成活的沁芳花,貼了屋主人自己的丹青妙筆。
南泠苑愈加破敗了,連池中芙蓉也凋了近半,一如它主人的境況。
雲皇後久病無解,終日臥於床鋪,鋪前獨子鶴晴鴻一襲華服跪於床邊,握著他母後日益幹老的手。
鶴晴鴻年方十七,正是奪儲之爭愈加焦灼之時。
“母後,你的病會好的,父皇已張貼了皇榜,一定會有人治好你的病的……”
鶴晴鴻聲音微顫,鼻子輕輕抽了兩下,可終沒有淚掉下來。
他已長大了,知道有些淚需要忍,有些話不能說,有些真相比看上去複雜得多。
“這都不重要了,”雲天霞摸摸她兒子的頭,“形勢嚴峻,你應該清楚,他們想利用我擾你心神,鴻兒,你要知道,無論什麼都不能幹擾你奪儲的計劃,都不能影響你的心緒,不要讓他們得逞。”
“母後……”
雲天霞把手縮進被子裏:
“縮手了,有點冷。”
鶴晴鴻:“……”
四月底春風拂麵,這個溫度實在不能說冷。
可能是心涼吧。
雲天霞久不幹預後宮之事,不爭不搶一人在偏僻的院子裏住著,還是有麻煩會找上門來。
入了深宮便注定淒淒一生,再無良解。
“鴻兒,”雲天霞緩緩開口,“幸好當年把漣兒送去了不粥山,這樣對她也是一種保護。倘若他日你登基,一定要把她接回來,好好待她,別讓她再受苦了。”
鶴晴鴻用力點點頭。
“可惜母後去之前,不能再見她一麵了……”
風吹落了幾片沁芳花瓣,從未關軒窗飄了進來落在桌麵上,雲天霞兩滴淚流進發絲裏。
“母後想見她,這有何難,不粥山距皇宮也沒有幾天的路程。”
鶴晴鴻認真地說道。
“千萬別!”雲天霞擺擺手,“鴻兒,奪儲最重要,還沒記住嗎?太子之位本就是你的,別分了神。”
鶴晴鴻忍紅了眼圈:
“是,兒子記住了,請母後放心。”
大勢已向鶴晴鴻一邊倒,鶴峰其人心狠手辣,在宮中備受爭議,再加上鶴晴鴻比他穩重精明得多,太子易位幾乎已成定局。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暗中對皇後下手。
鶴晴鴻嘴唇都咬破,為了坐上這個位置,他犧牲無數,甚至還要搭上自己的母親。
待他登基,必加倍奉還。
五月一日,有人揭了皇榜,治好了皇後的病。可皇後一直悶悶不樂,出了屋子也是在院中望著一個方向發呆。
是鶴玄凜寢殿的方向。
“一點玄罡氣,千裏肅凜然。”
雲天霞喃喃道。
“玄凜,愛你,太累了。”
“下輩子放過我吧,好不好?”
玉佩落地,風華盡碎。
五月二十三日,雲皇後無由吐血,暴斃身亡。
此事一直無解,直到蘇鈺則在揭榜之人原竹道長的藥裏提煉出了一種有毒成分。
蘇鈺則,太醫院禦醫,蘇文菲的父親。
星陳四年(一年後),鶴晴鴻被封為太子。
兩個月後,鶴玄凜駕崩,鶴晴鴻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