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見此,方從掖庭回去了。
一路她皆靜默無聲。
回想起她初見錦書的時候,那是一個絕世明麗,光彩照人的少女,她的眼睛裏,有天然如寶石般的尊貴,明珠般的靈秀,一副唯我獨尊的氣概,俏皮又颯爽。
僅有的幾次不愉快的談話,也才領教了錦書的嘴皮子功夫,得理不饒人至極,卻都是為了慕椋。
後來,隻聽說她嫁給了長秋,傳聞兩人恩愛不疑,琴瑟和鳴。
一眨眼又是幾年,沒想到還有再見的一日,此時,她已是國破家亡,成為了浣衣司一名毫不起眼的宮女。
這時候的錦書,早已換了一個人,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為了慕椋和她針鋒相對的少女了,而是一個被仇恨和戾氣裹挾而處心積慮的人。
如今她還要與自己共侍一夫,清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的確也始料未及,會有逼得她斷發絕義的一天。
“娘娘,你怎麼了?”盈袖聞她長籲短歎,不由關心道,“是不忍嗎?”
盈袖想起,清華見錦書剪頭發的時候微微別過了頭,不知道是不是心軟了,踏出掖庭那一步起,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早煙消雲散了。
聞言,清華便搖頭,仍道,“有何不忍的,她今日與祖親夫家決斷便心痛,我見城兒病弱不堪便不痛嗎,她要分我的丈夫,還要設計謀害我,我便不傷心費神嗎?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我放她生,她也不必牽累別人,算是公平的了。”
她的言語和神情俱有些失落,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隻是想到了長秋。
看起來,他和錦書的確是知心的。
清華想起當年長秋逼重山寫了休書給自己,自己那樣恨他。如今,她也做了同樣的事,逼著錦書與他斷絕夫妻之情,不知長秋會不會也恨她呢。
原來,世間之事,不過一個輪回啊。
盈袖在旁,微微道,“恐怕她對娘娘,又更恨了。”
清華便道,“隨她去吧,至少今後動起手來,不必畏首畏尾,各自算賬便是了,既然恩怨難清,那便走著瞧吧。”
盈袖又憂心道,“娘娘不怕,她對陛下不利嗎?”
聽到“陛下”兩個字,清華這才收回迷惘的遊思,認真回道,“她若想除掉我,必然要先籠絡陛下的心,所以,她不敢妄動,除非我死了。如今她又沒了擋箭牌,根本不能像先前那麼肆無忌憚。”
“而且,你以為陛下心中對她沒有一點防備嗎?”
“鹹陽的那些刺客,大家心中多少都有個數,疑的無非是豫州,東秦,趙王,楚王之流,這些都是與我們隔著國恨的,所以首當其衝,而這裏麵,又數豫州最受人矚目,所以才有群臣極力打壓魏室遺族,甚於其他,恨不得將他們一網打盡就好了,虧得陛下仁慈,未曾下手。”
“錦書雖是一介女流,望著不成氣候,可到底是正統魏公主兼趙王後來的,即便什麼也不做,隻站那兒,都少不了別人的指摘,陛下又豈會什麼都不懂,不過是且行且看罷了。”
“陛下肯答應我不追究幽蘭殿的事,也是怕鬧大了,不好收拾。他現在肯定一隻眼睛盯著豫州,一隻眼睛盯著錦書呢。我隻望豫州果然安分,同錦書沒有來往,即便日後疑到錦書身上,她也早和豫州沒有幹係了,自然也就牽連不到慕椋身上。”
“所以,她若聰明,這時候就該收斂起來,萬萬不能去碰陛下的,否則被抓個現行,再沒有人能幫她。”
盈袖感歎道,“娘娘果然思慮周全,麵麵俱到,。”
清華便道,“若不是權衡仔細了,我怎麼能同意她留下來呢?我雖不想她連累慕椋,可也不會將陛下往火坑裏推啊。”
盈袖點頭道是。
清華也知,錦書的封號一旦落地,這往後必定會是非不斷。
樹欲靜而風不止。
不過,能借此了了她心中一件大事,也算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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