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玨折一束野菊,蹦蹦躂躂,下了桃李山。節氣已過秋分,房舍田壟稻香氤氳,這是豐年之景。
“玨,渴不渴?”田埂道上,有人招呼道。
枳玨歪著頭瞧了他一陣,問:“你是誰呀。”
“我是玉伯伯,你又忘了?”那人苦笑連連,盡是惋惜之色,多乖的娃娃,可惜。
枳玨點點頭,指著玉伯伯身側的丫頭問:“玉伯伯,那是誰?”
“吾女,玉嬋,”玉伯伯回答了枳玨,又朗聲對玉嬋,“嬋兒,向玨問個好。”
玉嬋撇撇嘴,朝著枳玨扮了個鬼臉,又是這無聊的把戲,真是個大笨蛋。
枳玨走近了些,朝月嬋施禮,又遞出手中野菊,等玉嬋接了,他才眉開眼笑地:“初次見麵,我是枳玨,枳江的枳,雙玉的玨。”
“幸得老爺眷顧,今年多收兩石米,可是賦稅比往年還多一石,是戰事吃緊,可憐我老大,音訊全無。”枳玨無憂,玉穀有慮,等枳玨走遠了,他灌一碗茶水,發一通牢騷。
“嗲嗲,莫愁,待嬋兒長大了,去將哥哥尋回來。”玉嬋答話。
有白馬青衫客自田壟來,馬蹄噠噠,青衫客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喚為嬋兒的丫頭,:“年紀尚,模樣倒是俊俏,眉心劍目,倒是難得的好胚子。”
“你是何人?”玉嬋一手抱甕,一手捧碗,藏到父親背後,出聲問。
“繆斯,自遠方來,”來人頓了頓,揚了揚手裏闊劍,繼續,“明眸藏刀光,青眉隱劍意,你可願學劍?”
“不想。”玉嬋搖搖頭,不再理會這青衫客。
農夫取了一隻幹淨陶碗,從丫頭手裏接過甕,斟一碗茶,雙手奉上,甕聲甕氣:“大人請用茶。”
青衫客接過茶水,一口灌下,咂咂嘴,讚歎一聲:“好茶,你若想學劍,去劍陵找我。”
“嗲嗲,白白浪費一口好茶。”玉嬋嘟囔道。玉嬋有哥哥學劍,六年未歸,生死未卜。她不想學劍,害怕見不著爹娘;她又願學劍,害怕找不回哥哥。
“嗲嗲,劍陵在哪裏?比枳都還遠嗎?”玉嬋順著巴山往西指,聽孟先生枳都在那頭。
“唉,”灌下一大碗茶,歎息一聲,“收稻吧。”
玉嬋提著甕,望著半隱在稻田間的白馬青衫客,記住了他的名字,劍陵繆斯。
“娘親,孟先生了,今不授課,明也不,隻是讓我誦《嘉禾》。”玨如實道。
“還記得嗎?背給娘聽聽。”娘親鼓勵道。
汪玨搖搖頭,臉苦兮兮,懊惱地:“記不得了,一句也記不得。”
“嘉禾離離,後土之苗。煙火嫋嫋,星辰迢迢。困足下者,千裏何求?啟足下者,千裏何求!”娘親一句一頓,還未念完,已泣不成聲。孟先生隻教玨這一篇《嘉禾》,將近一年。
“娘親不哭,都是玨不好,”枳玨兩眼淚汪汪,替娘親擦拭眼淚,吟道,“惟穀子與詩書可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