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同樣是一同護衛太子,兀突骨眼睜睜看著對方立下大功,又得到太子和大將軍的重視,心中很不是滋味,再加上這一路因為有著比較之心,和關羽素來不對付,酸溜溜的說道:“哼,要不是我沒出手,這份天大的榮譽,指不定是誰的。”
胡車兒本來不對味的心思,聽到兀突骨酸溜溜的話,頓時心情大好,嘿嘿偷笑一聲,暗罵一句讓你當初非得和我比力氣,搞得的我下不來台,故意說道:“啊,好雄壯的武將,我和老兀加起來,都不一定有關羽的十分之一。”
兀突骨黃澄澄的豎瞳,怒瞪了胡車兒一眼,本就不舒服的心情,更加的鬱悶了,隻能自顧自的在那生悶氣。
胡車兒瞧見他肩膀一慫,雙眸黯淡的低下了頭,暗道有些過火了,趕忙補救道:“老兀別傷心,等會兒我請你去酒樓喝黃酷酒。”
眾將驚歎於關羽的神威之時,劉辯一直在仔細觀察四周武將的神情,當他看到兀突骨失落的神態,便與舅父耳語了幾句。
劉辯轉身子,大聲喝道:“兀突骨何在!”
兀突骨先是愣了一愣,當身邊的胡車兒踢了他一腳之後,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恭身下拜道:“臣,兀突骨拜見殿下。”
劉辯見他態度陡轉,暗道什麼都怕對比,以前隻有他一人還能傲氣傲氣,現在有了關羽,不用自己說,內心很有壓力的兀突骨都會謹小慎微很多:“這一路勞心勞力的護衛我歸來,兀校尉辛苦了。”
劉辯故意停頓了一刻,待兀突骨有些急躁,似笑非笑的說道:“威烈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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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一出,數十名將校看待劉辯的眼光截然不同了,有了新人不忘舊人,這是極少君主能夠做到的,畢竟,無論對待何事,喜新厭舊是一個人的通病。
更重要的是,兀突骨一個來自邊荒之地的蠻子,都能夠得到如此重用,踩上大漢高級將領的邊角線,他們這麼正兒八經的大漢子民,豈不是能夠封侯拜軍國大將軍。
手中有著大大小小兵權的數十位將校,眼中的敵意、輕蔑、陰沉全部化成了善意,一個個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握緊了佩刀,直如求偶的孔雀似的,張開了絢麗如碧海彩虹的翎屏,要給太子殿下留下個好印象不是。
旁人都如此感歎,兀突骨更不要提有多激動了,以山越一族的古老禮儀重重一拜,嚴肅道:“臣,兀突骨拜見主公。”
劉辯聽聞這句話,輕扣紫檀鯊皮刀匣的動作,驀地一頓,嘴角微微張開少些,這樣就收服了一位二品宗師,還是大漢第一殺神麾下久經沙場的愛將,有點太唐突了吧。
兀突骨與九黎遺民沙摩柯有著滅族之仇,當初在南疆戰場他之所以每戰先登,成為南疆十萬黥字軍中斬將奪旗第一人。
同樣也是遊走在生死邊緣次數最多的悍將,甚至有三次倘若意誌力稍微薄弱一點,便再也醒不過來,就是為了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官階,掌控大量令山越、甌越、桂國等百越聞風喪膽的黥字軍,為慘遭滅族的族人報仇。
但是令他感到憤怒,同時也很無奈的是,他奪下的大纛再多,斬下的首級再堆積成山,一個實權校尉已經到了極限,沒有一絲上升的空間了。
如今隻是護衛太子殿下去了一樣黃河,又安然無恙的回來,便得到了夢寐以求,卻又求之不得的六品雜號將軍,要知道中間可是隔了七品郎將、從七品偏將軍兩個官階,怎能不令這位想為族人報仇,想的有些癲狂的兀突骨,激動的不能自已。
劉辯對於兀突骨的情況知之甚少,自然體會不到他的感受,也同樣不會主動做出這樣的安排,之所以直接跨過兩個官階,赦封兀突骨為威烈將軍,在於那一陣耳語,更在於這一切早已謀算好,甚至連兀突骨的反應都謀算在內。
大將軍何進先是暗暗點頭,隨後目光迅速落向了不遠處一位劇烈咳喘的儒士,暗道算的可真準。
病怏怏的中年儒士,佝僂著身子猛烈顫抖起來,動作之強烈簡直都要把膽汁咳出來,周圍的人瞬間冒出厭惡的表情,就像躲避瘟神一樣,逃離了他身邊三步以內,擁擠的人潮中出現了一塊突兀的空地。
中年儒士似是早已習慣旁人的嫌棄厭惡,神情淡漠的站在原地,自顧自的掏出一個銜環陶鈁,倒出一份五石散吞了下去,數息後,慘白的臉容這才泛起一絲病態的嫣紅。
在五石散的作用下,中年儒士佝僂的身子挺直些許,咳喘的狀態緩解一些,一步一顫的離開了太子府邸,心中付道:先生,你讓我接掌棋局,提氣,占地,做活,這一步邊角散子算是落下了,至於能夠成為一條幼蛟,就看他的造化了。
中年儒士捂嘴輕咳著,望向了前一刻萬裏無雲,下一刻已然烏雲密布的天空,喃喃道:“咳...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呐。”
043
劉辯很快注意到了那名劇烈咳喘的中年儒士,見舅父隻是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便沒做過多的追問,踏著漢白玉拾階而上,與舅父一起進入了亭台樓榭參差坐落的府邸內。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流簷飛瓦的畫廊閣軒,粗略一看,各種樓閣、清泉池塘、梅林竹海單個拿出來頗為巧妙。
但是縱觀全局,卻雜亂無章的散落在各處,毫無一點王孫貴氣,儼然一副房新樹矮畫不古的陡然暴富之家。
細細一瞧,一條懸掛著朱紅燈籠的畫廊,穿針引線一般迤邐而去,把全部景觀巧妙的勾連在一起,就如毫無章法的邊角散棋,在一連串的提子開花三十目過後,陡然勢成大龍,變的極其大氣磅礴,氣象萬千。
心神蕩漾的劉辯,在大將軍何進的帶領下,穿過精巧樓閣,走過鬆石園林,踏出曲欄拱橋,簡直就是一步一景,一眼一畫,令在場的眾人無不擊節讚歎,暗道這才是紫衣王侯應有的底蘊氣概。
以劉辯等人的腳力,約莫走了三個時辰依舊是沒有走到盡頭,更讓關羽等人咋舌不已,帝都雒陽作為天下的中心,在皇帝劉宏賣官鬻爵的影響下,行商販貨之風大為盛行。
因此陡然暴富的小門小戶數不勝數,這些人為了沾染一點天子貴氣,往往不惜花重金在雒陽置辦一處宅邸,以至於雒陽宅邸的價格暴漲,可謂是寸金寸土。
縱是功勳權貴的家族府邸也不過是三進,瞧這座新建太子府邸的架勢,已經不能用進出來形容了,簡直就是一座小型的宮殿群。
若是早年建造的太子府邸,有這等規模無可厚非,可這座太子府邸是在劉辯出生之後才開始建造的。
那時正值雒陽購買宅邸的大潮,價格比起現在還有高上三籌,由此可見大將軍何進對劉辯是多麼的疼愛。
劉辯見跪倒在畫廊兩旁的仆役,無一例外,都散發著一股飽飲沙場風霜的血腥氣,竹林花叢之間,時不時閃過一道黑影,不由看向了舅父。
大將軍何進揮了揮手,隻留下翹著滾圓屁股的侍女,讓其他仆役繼續巡邏,掃了一圈令人口幹舌燥的旖旎光景,笑道:“這些仆役全是根底幹淨的邊疆老卒遺孤。”
“從小便被舅父聚攏在身邊以邊疆悍卒的標準訓練,並且每逢三年送往邊疆進行血腥廝殺。”
“雖說比不上西涼鐵騎、並州狼騎之中的精銳,但對上雒陽城內的多少年沒上過戰場的廢物,必定是一路碾壓,最重要的是他們絕對忠心。”
大將軍何進指向一名門房打扮人畜無害的遲暮老人道:“至於這些看起來非常普通的黑影雜役,實際上全是太常寺的奉禮郎,精通各種刺殺之術,自然也能察覺各種刺殺。”
“而這個老門房是太常寺甲等房十二律之一的陽律無射,早年的時候是舅父的一員親衛,並且是護衛舅父睡覺的絕對信任之人。”
“永康大亂那年,老門房在皇宮的一座宮殿中,發現了重傷垂死的春秋四大刺客專諸後人,臨死之際,專諸後人為了不讓一身驚世駭俗的家傳刺殺之術失傳,便傳給了老門房。”
“嗬。”說到這裏,大將軍何進突然冷笑了一聲,語調冰冷的說道:“當年你母後身懷六甲,王美人這個賤婢竟然串通十常侍刺殺你母後,甚至差一點得手。”
“辛虧我把老門房留在了你母後身邊,老門房憑借一手無聲無息的刺殺之術,截殺了二十名四品高手,四名三品小宗師,以及一名二品宗師,險之又險的救下了母後。”
劉辯心頭一驚,眸子中射放出冷冽到極致的寒光,凶狠的想道:當初真應該把你剝光了,扔進軍營,至於十常侍嘛,死了一個郭勝還不夠,這些老狗我要一個一個的宰殺幹淨。
劉辯看了一眼烏雲密布的天空,不禁上前幾步,提醒靠著紅漆柱子曬太陽的老門房要下雨了。
可老眼昏花的老門房,隻是側著耳朵的啊了幾聲,好像沒有聽見,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大將軍何進看到他這幅樣子,笑罵了一句沒有外人就不要裝聾作啞了,之後就像年輕時教訓他們這些老兵油子那樣,輕輕的踹了他一腳,可誰知老門房不躲不避任由大將軍何進踢了一腳。
隻聽‘撲通’的一聲,掉入了碧波蕩漾的橋下流水中,正當眾人愕然之際,老門房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另一側的柱子上,繼續老眼昏花的曬太陽。
看到這一幕的劉辯等人本應該鬆了一口氣,此時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隻因老門房手中拎著一顆滴答著血水的猙獰頭顱,輕聲道:“黑冰台。”
大將軍何進肥壯的身軀,驟然射放出一股濃烈之極的殺氣,右手瞬間按住了大夏龍雀的刀柄,謹慎的審視四周,沉重道:“辯兒怎麼回事。”
劉辯也很奇怪地府黑冰台的刺客,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便把當初在黃河上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的全部告訴了舅父。
大將軍何進越聽臉色越是凝重,握住大夏龍雀的手指都開始發白了,直到劉辯講完所有的事情,過去了半柱香時間,他還是久久沒能回神。
何進突然想到幾天前皇帝突然違背禮法,宣稱半個月之後要舉行春狩時,十常侍張讓等人的冷笑,以及今日黑冰台刺客的出手,心中有了一個極其不安的猜測。
轉過身子,何進環顧身邊的老門房,氣勢驚人的關羽,喜不自勝的兀突骨,最終看到了帶著一條四腳蛇,呲著滿嘴黃牙嘿笑喝酒的老酒鬼,這才放下心來寒暄道:“王兄什麼時候來的?”
老酒鬼聽到何進的呼喊,如驚弓之鳥一般趕忙把酒葫蘆藏到了身後,似是感覺這樣還不保險,用手在胯下撓了撓,隨後抹了一把酒葫蘆壺嘴,看的關羽眼皮直跳,嘿嘿笑道:“小何啊,有什麼事嗎?”
事關外甥的生死,大將軍何進也不做過多的寒暄,直截了當的說道:“辯兒及冠之後,迎娶唐婉兒為太子妃。”
這位榮辱不驚的列仙榜第四高人,忽地站直了身子,依舊是呲開滿口的黃牙笑了起來,不過已經沒了猥瑣之氣,有的隻是無盡劍氣,呢喃道:“我還有一劍未出呐。”
044
繼續前行,映入眼簾的是數十一株青翠欲滴的芭蕉樹,梳而不稀,稀而不少,又根據周圍地勢暗合一定的天地氣機,一副仙家佛山的大氣派光景,顯然與格局恢弘的畫廊,出自同一位大匠師之手。
劉辯細細數了一遍,青翠芭蕉樹不多不少剛好八十一株,心頭巨震,建造這座太子府邸之人,想必已經不是一般的大匠師了。
而是一位道家大真人或者讖緯大家了,甚至是一位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的大儒,唯有這等人物才能僅在方寸之間,營造出如此之大的格局氣象。
萬物負陰而抱陽,活著的人是陽,死去的人是陰,朝代初生氣運是陽,滅亡的大限刼數是陰。
易理的個數最大值為陽數,九是個數的極限,也就是極陽,九個九是八十一,是陽極之陽的純陽之數。
這麼一來,勾連整座蛟蟒初升的府邸,便形成了‘權煞化祿’的奇妙格局,能夠潛移默化的消減大限刼數。
多麼驚世駭俗的氣象格局掌控能力,單憑一座小小的府邸,赫然可以消減大漢積攢了數百年的大限刼數,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難怪劉辯進入太子府之後,本就呼吸順暢的氣機,隱隱有一種由涓涓小溪流,化為奔湧河川的氣象。
一旦溪流化河川,雖說隻是最次一等的門前小河,但是河和溪一字之差,便有了天壤之別。
正如大虯化幼蛟一般,大虯就算再是高大,十丈、百丈、甚至數百丈,終究是比不上一條不足一丈的幼蛟,因為幼蛟已經把天道賜予的氣運,轉變成自身氣數,有了無限的可能。
劉辯閉目感受了一番運轉速度加快了三分,頗有點如臂使指意味的武道氣機,對於這位不曾謀麵大儒,心生結交之情,問道:“舅父,這座太子府邸是雒陽城內的哪一位大儒督造的?”
“大儒?”大將軍何進輕輕搖頭,望著芭蕉樹盡頭一座衝泄而下的瀑布道:“這個人的才能雖說不下於一位大儒,但是他的名聲並不顯,或者說才名不顯。”
“就像芭蕉樹前方衝泄而成的碧水深潭,表麵上看似隻有那麼不大不小的一塊,實際內在深約百丈。”
大將軍何進並沒有繼續回答劉辯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辯兒還記不記得,當初我談起捉弄世家子弟那件事?”
驀地一停頓,湊到劉辯耳邊,小聲道:“還有童老怪的弟子趙雲突然出現一事,莫名其妙收服關羽一事,劍尊老王拔劍一事,其實都是這個人的謀劃。”
劉辯本來就覺得黃河一行,從裏到外都透著一抹古怪,發生的一切就好像經過演練過的戲劇,行雲流水一般,太順暢了。
今天聽到舅父的話,竟然是一個人的謀劃,這個人該是有多大的經天緯地之才,能夠算盡這一切。
而他後來通過老劍尊王越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這一場螣蛇出世的鬧劇,不過是文曲評第一國士閻羅的算計,這人反倒是算計了一番文曲第一人閻羅,智謀該是多麼的驚人啊。
大將軍何進是看著劉辯長大的,瞬間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沒有說破其中還夾雜著這人先生與閻羅的交易,留點神秘感總是好事情,繼續加重這人在劉辯心中的分量道:“他是與潁川荀彧、廣平沮授、臨淮魯肅並稱為稷下學宮四大戰略大家的戲誌才。”
戲誌才一生淒苦,剛出生便克死了母親,三歲那年克死了祖父,七歲克死了父親,他為父親守孝三年完畢,悲痛欲絕的想要自盡。
這時,一個壯碩的像武將的儒生,帶來了一封他父親的親筆書信,告訴他這一切不是他的錯,想要知道答案,就去書裏麵去找,書中自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從此戲誌才便開始廢寢忘食的閱讀家中典藏。
十歲那年,戲誌才便讀完了祖父和父親遺留的典籍,但沒有找到答案,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踏上了求學之路。
一路上但凡幫助過他的人,都給家裏引來了各種各樣的災禍,以至於後來別說有人幫助他,就是連靠近他人都沒有。
家中姑、舅之類的至親更是與他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這對於接連死去嫡親的十歲孩童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幾乎想要自刎,不過為了找到答案,他還是堅持了下來。
後來曆經了各種艱辛,終於踏上了稷下學宮的門檻,也引發了數百年以來最驚人的一件事,稷下學子和先生集體罷學。
以他的才智進入稷下學宮自然是沒有問題,但可惜的是,眾多學子甚至是一部分稷下學宮的先生,驚悚於戲誌才的命數,都不願與他為伍,聯名上書隻要戲誌才成為他們的同窗弟子,他們便會立即退學請辭。
稷下學宮的大祭酒無奈之下,隻能把他的名字從名策上抹掉,驅逐了戲誌才。
十餘歲的戲誌才沒了嫡親,又沒了找到答案的希望,萬念俱灰之下,準備跳入山崖自盡,那位壯碩儒生再次出現,救下了他,並把他安排成了書山的祭掃,也就是負責清掃書山落葉、樹枝的雜役。
書山是稷下學宮館藏典籍的一座山峰,高聳入雲,每十裏建立一座書齋,號稱九百書齋,十萬典藏,比起大漢數百年來的典藏,還要多上三分。
每一位拜入稷下學宮的學子,都會在拜師之前
書山九百書齋,攀行的越高,那座書齋的典籍越是珍貴,以後在學術大道上走的也就越遠,因此所有的學子都拚了命的往上走,力求走到山頂的易齋。
令人奇怪的是戲誌才擔任祭掃期間,從沒嚐試過登頂,證明自己是一位大才,白天隻是按部就班的清掃,晚上則從山腳下最不起眼的蹞步齋開始讀書。
他用了十年的時間,一本一本的讀盡了書山一半的典藏,被幾位不在意其命犯天煞的好友,稱讚為胸中有萬千溝壑,腹中有錦繡乾坤。
閱盡萬卷經典的戲誌才,終於明白了父親那筆書信所表達的意思,淒慘的笑了一聲,下了書山,按照壯碩儒生的吩咐,前往京都雒陽。
至於他的命格為何這麼怪異,克死了所有親近之人,還是沒有找到。
不過找到了又如何,人死不能複生,知不知道已經沒了意義。
他啊,隻想在有生之年,守護一點父親珍之若命的東西,這才是他存在的意義,也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045
“十年讀完了書山上一半帶字的紙!”兀突骨誇張的大喊一聲,看向了一旁眯眼撫髯的關羽,黃澄澄豎瞳中盡是挖苦的意思。
關羽十年讀完一部春秋和戲誌才十年閱盡萬卷經典,數量不同,道理卻是一樣,都是在尋找心中的大道。
關羽對於兀突骨的針鋒相對,有些理解,不外乎是想在主公麵前多表現,加深主公對於他的印象,免得以後主公麾下的將校多了,有了戰事忘了他這位南疆斬將奪旗第一人。
簡在帝心比什麼都強。
帝王權術最重要的一點,便在於製衡二字,文臣製約武將,妄臣牽製能臣,免得武將功勳過高自立為王,能臣對於朝堂的掌控力太大,改朝換代。
不過萬事都有一個度,一旦過度,玩脫了,那麼對於朝廷造成的影響,可就比一兩個自立為王的功勳武將大多了。
劉辯希望麾下的文臣將校出現善意的競爭,可不希望出現惡意的戕害,甚至於曆朝曆代皇帝都極其憎惡的一個詞,黨同伐異。
不過麾下大貓小貓三兩隻的劉辯,連士黨都沒影子,更不可能出現黨同伐異了,因此兀突骨針對於關羽這件事,他還是挺喜聞樂見的。
畢竟說明兀突骨渴望立功,渴望向上爬,那麼有了作戰的機會,他還不得拚死效命。
兀突骨要是世家望族出身,關羽二話不說直接一刀劈過去,想要與他作對,先接下他一刀拿出對等的實力再說。
但想到這人這麼努力的表現,不過是為了爬的高一些,掌握的兵權大一些,為族人報仇的時間快一些,心頭的那抹殺意消減一空,撫髯的右手輕輕一探,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以罡氣在掌心組成了一個兀字,倨傲道:“這個字念什麼?”
這一手罡氣化形的修為,已經有了指玄境一指通玄的神妙了。
若說一品金剛境武將體內的氣機罡氣是一灘死水,隻能傻瓜式的隨著招式流轉,體內溝渠的開辟,順水推舟。
那麼指尖通玄的指玄境,便是一灘肆意流淌的活水,能夠平地起風波,造化出許多奇譎詭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