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看這恪王,平日裏百官們見之,隻敢低頭請安,連偷摸著瞧上恪王半眼的勇氣都沒有,不得已要對上恪王的眼神時,那是想哭的心都有啊。
然而此刻,恪王的臉上盡是燦爛至極的笑意,還笑得淚水橫流,直念叨“人生得意須盡歡”、“醉生夢死在今朝”,還唱著“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恪王就是恪王,不愧為文武全才的皇族子弟典範!即使喝醉了,他還能乘著酒意即興作詩,還是如此意境優美、曲調婉轉的大作!
難得冷酷的恪王有如此親民的時刻,定然是因為他新娶了美若天仙的王妃心裏舒暢了才會如此,眾人早存了巴結恪王的心不敢付諸行動,此時,這般大好的機會,那還等什麼呢,當然是跟恪王推杯換盞混交情的最佳時刻了!
眾人越發圍著莫離,敬酒個不停。
景和帝坐在上麵,一直目光慈愛地望著場中最紅的那道身影,好像他就是恪王的父親,如今兒子終於成親了,他這個做父親的,也算是心願已了,甚是寬慰了!
隻他自己知道,他心裏在說:昕兒,喝吧喝吧,喝醉了酒,好洞房哪!
也難怪景和帝會如此想了。他這個侄兒,文采武功什麼都好,偏偏不近女色,前些日子還嚷嚷著要做個女人!堂堂皇室子孫,成何體統,說出去準會笑掉人大牙!
好在,今日,昕兒他終於肯拜堂成親了,隻是,誰知道,昕兒成親了還願不願與女子圓房呢?
男人嘛,隻要喝醉了,與個美嬌娘睡在一處,摟著溫香軟玉的女人身子,再做點兒什麼事兒,就順理成章了不是!
所以啊,昕兒啊,你還是多喝點吧。你若今夜一舉令那莫府的庶女有了身孕,這請封的折子不用你上,自有皇叔父替你操辦了!
眼見著圓弓與金箭二人都攙不住恪王,恪王那高大魁梧的身子直往地上倒,景和帝仔細瞧了瞧恪王身邊的酒壇子。
好家夥,昕兒竟是把他從宮中帶來的上好窖藏烈酒都給喝光了!
不成不成,不能再讓昕兒喝下去了,再喝下去,新婚之夜萬一睡死過去了,還如何能與美嬌娘成就那般好事啊?
百官們雖然也有鬧恪王洞房的心思,隻是,想想恪王隔日會有的黑臉,又沒了鬧洞房的勇氣了,恰好景和帝發話了,言說時辰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熱鬧喜慶一番也便罷了,這洞房花燭夜可是不能耽擱的。
於是,百官們隻好唯唯諾諾地應了,再一一對著恪王說了些恭喜的話兒,也便侯在一旁打算著等皇帝一道兒離開。
老太妃今日許是高興極了,恪王府唯一的血脈終於成親了,這是恪王府二十幾年都不曾有的大喜事啊!是以,許久不曾在人前現身的她,哪怕神情疲累,也一直陪坐在一旁含笑著看眾人歡喜笑鬧到了此刻。
景和帝囑咐老太妃好生珍重,又命圓弓與金箭將恪王仔細著送入洞房,這才率領文武百官離開。
景和帝不知,老太妃盯著他被文武百官簇擁的背影,眼裏幾欲噴火。
雲舒命人用軟兜兒抬了老太妃回榮欣堂,順便還轉達了恪王正主兒的關切叮囑,請老太妃放心,一切早已安排妥當!
想想方才莫離離去的模樣,就如死豬一般倒在圓弓肩頭,得圓弓金箭二人合力攙扶,還不能自己走路。
老太妃終是有些愧疚的,長長地歎息一聲,喃喃默念著:“孩子,這次祖母對不住你,可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熱鬧了一天的恪王府,在一眾奴仆的打掃中,漸漸趨於平靜。
初一的夜,漆黑無光,天上的星子,仿佛也沒了平時的璀璨,悄悄地躲在薄薄的雲層後麵。
雖然,恪王府裏到處張燈結彩,隻是,沒了人聲喧囂,似乎連喜氣兒也淡了幾分。
別看圓弓步子邁得挺穩,隻他自己知道,他的身體有多麼僵硬。肩頭那淺淺的呼吸,帶著醉人的酒香,暖暖地噴酒在頸間,即使他今日滴酒未沾,仿佛此時也有了幾分醉意。
宮裏的窖藏佳釀果然是難得的珍品,平日裏,圓弓倒是喜歡喝酒,尤其愛喝些烈酒。此刻,不知是酒香的緣故,還是什麼其他的因由,圓弓忽然生出了一種想法,想要多貼近幾分、多聞聞這酒香片刻。
這想法一出,圓弓又有些難過的感覺。
他也說不清具體怎麼個難過法兒,隻一個感覺,那便是心很沉重。很沉重很沉重!腦子裏想的,居然是上次陪著失憶的恪王進宮覲見皇帝那回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