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開始大起來了,轟隆隆的雷聲裏,老恪王大聲地抱怨著:“哎呀,你們能不能快點啊!怎麼回事!這小子一點兒也沒有老子我的勇猛!不就是摔了一跤嗎?沒事的沒事的,兒子!乖媳婦不會有事的,眼看就快要到了,難得還是這麼個陰天,我都不用等到晚上,你們倒是快點兒啊!”
可惜,沒有了莫離,老恪王抱怨得再大聲,趙昕也是聽不見的。
老恪王在天空暴走著,可圍著莫離方圓一裏地他都飄了三十回了,莫離還是沒有醒轉。
怪隻怪老恪王非要著急趕夜路,趙昕心中也掛念著老太妃,拚命地趕路,行進到距離京城還有大概五十裏處時,趙昕的馬兒不知道踩到什麼,忽失前蹄,正在趙昕懷中安睡的莫離便豪無防備地飛了出去。
趙昕嚇得幾乎靈魂出竅了,他不管不顧地去將莫離拉住,可惜終究晚了一步,莫離於睡夢之中便暈了過去,倒也沒啥知覺,但行程是肯定耽誤了,計劃也相應地打亂了。
莫離人事不知的,趙昕等人升火紮營將她檢查一番,倒也沒有發現什麼大傷痕,可她就是不肯醒過來。
趙昕聽不見老恪王的抱怨和咆哮,倒也不會因此而更加著急,但他卻不知為何,總想起當日失目崖上,柏叔所提的代價一事。
趙昕將莫離緊摟在懷中,借著火光仔細地看她的臉,她那細細彎彎的眉那般的疏朗,一副毫無心事的樣子,她卷翹的長睫蓋著眼瞼,似乎正在做著什麼美夢,她的唇是淺淺淡淡的紅,那麼薄軟,卻是他此生唯一能感受到的春日溫和。
看著她,就似乎看見天地一派祥和安然,沒有任何的爭鬥,沒有任何的計謀。
趙昕的心漸漸地開始疼痛,撕裂般的橫生出一股酸楚,他喃喃著道:“離兒,若真有什麼報應或是代價,可否讓我來一力承受,我隻願你永世這般美好,為此我趙昕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因為臨近京城,一路上很少有樹林山坡,隻找到了一個野墳場附近,才有著樹林好隱匿行藏,一行人便這麼耽誤在這個野墳場裏,不能前行。
其實一路奔波趕路,大家都很累了,畢竟,人是不能和鬼相比的,這般晝伏夜出,實在是有違身體的自然規律,此時夜色正濃,剛停下沒一會兒,四周便響起了忽高忽低的鼾聲。
趙昕卻是一絲睡意也無,他謝絕了樂珠的照顧,獨自一人抱著莫離不撒手。
直到天際開始微微發白,莫離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毫無所覺地輕聲問:“我怎麼了?”
趙昕還沒有說話,老恪王的話語卻先傳進了莫離的耳朵裏:“你醒了?可以走了?快起來啊!我的兒媳婦啊!馬上就要到了啊!我要報仇啊!快叫我兒子走啊!出發啊!”
莫離眨了眨眼,對上了趙昕無限擔憂的琥珀金眸,可很快,眼前忽然如有人刻意擋住似的,一片漆黑。
莫離有些愣怔,她不解地揉了揉眼,再睜開時,眼前之人倒又清晰得很,晨光裏,趙昕的眸色很深,嘴唇邊一圈青色的胡茬,看起來形容消瘦而憔悴。
莫離便也沒有在意自己那片刻的奇異失明之感,倒是趙昕的臉色讓她很是難過,心疼地問道:“你沒有休息嗎?怎麼臉色這麼差?”
趙昕緊摟了莫離,將臉埋在她的脖頸裏,聲音一派低沉朦朧:“你沒事便好!沒事便好!”
老恪王早等得不耐了,在頭頂吵得莫離沒法思考,她隻好和趙昕傳達了老恪王的意思,一行人匆忙地吃了些東西,開始往京城繼續趕路。
隻是,這會兒,天上的雲層越來越厚了,陰沉得像是墨摻了水一般的深灰淺黑,眾人出了野墳場,便開始有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雨裏行走,趙昕本就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這點雨自然不在話下,莫離個性單純,但遊泳教練教的最多的便是麵對困境要堅持堅韌,何況她靠在趙昕懷中,與他共乘一騎,便也隱忍著不出聲。
然而奇怪的是,大概又走出十裏地左右,眼看著那黑灰色的雲層不斷南移,天空漸漸明亮起來的時候,莫離莫名又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