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城防的事情談完了,趙昕站起來正要告辭,趙晅卻叫住了他:“昕堂弟等等!”
趙昕理了理衣袍,有些不耐:“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趙晅似乎沒有看到趙昕臉上的不愉之色,兀自指了指椅子,溫聲道:“你還是坐下吧。”
“我還要回去看兒子呢!你就不能也去看看你那腹中的孩子?”趙昕話雖這麼說,到底還是坐下了。有些事情,他也心有疑惑,趙晅他到底知不知道。
趙晅露出一抹頗有些尷尬的笑容,趙昕看上一瞬,不禁率先別開了目光。
“我知道,你在笑我……”
淡淡惆悵的嗓音,在寂靜的禦書房裏升起。
趙昕看了趙晅一眼,本能地否認:“我沒有。我巴不得你兒女成群,笑你做什麼。”
“我……沒你那樣的福分!”趙晅的眼睛望著虛無的某一處,眼神裏難掩淡淡的哀愁。
這個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是大昱國最尊貴的男人,他有著俊逸無雙的容貌,還有著常人隻能卑微仰望的尊崇身份,偏偏此時的他,卻是渾身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憂愁。
趙昕最見不得趙晅這個樣子,不由皺眉道:“罷了。你如今是皇帝,總不好再做如此想了,你……”
趙晅打斷了趙昕的話,抬眸定定地望著趙昕的金眸,幽幽說道:“你知我並不想當這皇帝。”
趙昕不說話了,禦書房重入一片靜謐之中。
每每看著那雙熟悉的琥珀金眸,趙晅總以為,此人便是那個桃花山上的故人,然而,沒有了熟悉的光芒閃爍,沒有了羞怯的女兒嬌態,他隻是他,而不是那個她……
想到這裏,趙晅又是心中一痛,他垂了眼瞼,掩了一瞬間的失態,輕扯了嘴角,浮上一抹最近常擺的淡然笑容,說道:“罷了,我今日不是要和你說這些的。
不管怎麼樣,這一年來,多虧了你,朝堂上才沒有出大紕漏,就連經年為患的九川河災情,也早早控製住了。
爾今,各方安定,各軍支出亦省了許多,國庫也開始變得充盈,這些,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趙昕仿佛感受不到落在身上的獨特目光,淡淡地說:“你留我下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這些要說。另外,我,我知道,我再無資格問莫離的事了,你不用那麼防著我。”趙晅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隻是那聲音卻是越說越小聲。
原來,最近這段時間以來,這君臣二人間,極細小的變化,極淡的疏離,這兄弟二人彼此心知肚明,隻是不曾表露出來罷了。
明明都是當了皇帝的人,卻這般行事小心,說話謹慎,當真是……
趙昕不由歎了口氣:“我不是防著你。你坦坦蕩蕩,莫離清清白白,我防你做什麼?我隻是護著她罷了。”
想來,若是自己不說清楚,這個皇帝堂兄,隻怕要心裏塞上一陣子了。哎,從未聽說過,皇帝的性子是這般的……
這般想著,趙昕無端地就想歎氣。
爾今,他對趙晅,再不複仇恨之心,如趙晅這般性子的人,隻怕無人真能對他恨得起來吧。
再說了,上一輩的恩怨情仇,早已隨著那些逝去之人煙消雲散了,他們二人,僅僅是趙室皇族徒留的唯二之人,實不必為了不可能的事情而兄弟隔心。
趙晅望著趙昕,微蹙著眉,說道:“你護著她,還不就是防著我?我隻盼著她日日都是高興的,你再不要多想了。”
這話,趙晅說得誠懇,可他內心卻是痛得一抽一抽的,隻是,為了眼前這個堂弟能幸福,為了他的離兒能幸福,他一個人痛心算得了什麼。
男人眼中的誠摯及隱痛,趙昕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隻手背在身後,淡然道:“是你少想了。我護著她,不是防你,是防你的後宮!”
趙昕忽然改變了主意,他不想再因著自己那點小心思,而讓眼前這個男人繼續吃虧了,終究,大局為重!隻有趙晅在這個位子上穩穩地坐著,自己才能和莫離穩穩地過著好日子,有的人……得寸進尺,不能再姑息了!
“我的……後宮?周氏?許氏?她們做了什麼?”趙晅不解地看著趙昕。
這種時候,趙昕總有一種麵對莫離的感覺,她也總是這樣,對有的事情茫然得很,非要他明著指點出來,她才會知道。
幸好,莫離沒有入宮!
當然,莫離當日若是選擇了趙晅,這些後宮裏的女子,我趙昕一個都不會讓她們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