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張家這些日子,李遠漸漸知道張氏父子之所以稱之為張玉、張輔,源自陛下;王夫人之所以還繼續稱之為王夫人,亦是源自陛下。
聽妹妹,老將軍當時是想將姓氏定為李來避禍,畢竟老將軍不僅是李將軍養大的,更是義子(法理上的兒子)、女婿、外甥。
據此念也得到燕王的同意,隻是皇上的賜匾卻讓此念胎死腹中。
妹妹她婆婆告訴她,這是由於皇上認同血液上的父係所致。
這次中元節的祭祀,作為張家九族之內的李遠,於情於理都得參加。
這個九族之內,既是李遠能迅速融入燕王嫡係最根本的原因。但也讓越來越了解張輔的李遠,有了些擔憂。
李遠的擔憂始於妹夫去謄抄將皇上的兵書,並給自己一份那事。
李遠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膽之人,但妹夫此舉真讓他感到後背一陣陣發涼,李遠不認為妹夫不知道這是誅九族的罪……
李遠通過妹妹了解到,妹夫十五歲之前是由老將軍帶在身邊,十五歲之後妹夫多數時間是跟著殿下。
眾所周知,一個人少年的時代就如同海綿。每個人這個時期都會不自覺地去模仿自己身邊,自己認為是英雄之人。
燕王是英雄不假。
但燕王蔑視太子,不拿主帥晉王當回事,就連北平行都司的百戶都在津津樂道。當然軍中是認為殿下有種……
不過燕王在這事上的有種,李遠心裏從來就不認為是什麼好事,更不值得去效仿。
李遠也不覺得妹夫隻會去模仿燕王值得稱頌的一麵,而不會模仿燕王的另一麵。
人生下來,誰生就有對錯界限?對與錯的界限,哪個又不是由帶自己之人的言傳身教而形成的?
昨見到老將軍,看到老將軍溫文儒雅、舉止謙讓,李遠已斷定殿下對妹夫的影響更大。妹夫之所以敢做出謄抄之事,必然是他看到燕王也做了些類似的事情。
不過又想到殿下對陳瑛陳大人的態度,李遠又覺得若不是燕王有種(膽識),也幹不出這種多數人不會幹的事情。
如陳瑛原來是山東按察使,若不是齊王接受不了陳瑛老是做那種讓他得罪人之事,陳瑛也不會調任到北平。
《大明律》能保護平民不被豪強淩弱,而燕王能容得下眼裏隻有《大明律》的陳瑛,李遠自然明白這源自燕王心裏有百姓、有著為正義而打拚的膽識。
而妹夫當時能不假思索地為陳大人話,自然燕王對妹夫的言傳身教所致。
在張家住了這麼久,李遠已經慢慢地了解到張家雖沒做欺壓良善之事,但張家卻一直持獨善其身的治家理念。李遠現已知道王夫人當時對未來世子妃的紅臉,是張家常有之事。
當然李遠能夠理解。由於自己的尷尬處境,李遠他自己在蔚州也是獨善其身。李遠知道張家的處境在大明來,隻會比自己的處境更加尷尬。
是的,雖然李遠現在力有不逮,但他希望自己日後能為國為民真正去做點實事。所以,他也隻能去學會接受事務的另一麵。
晚上的祭祀是由張家長子張信主持,熟讀《禮記》的張信張彥實,是嚴格按照《禮記》中的標準來舉行祭祀。但由於張家其他人都信奉道教,所以就張信與他妻子齋戒了三。
與丈夫同樣一身素白的李麗質,在祭祀的時候很緊張。因為她注意到當丈夫看到大哥在做出跺腳等祭祀儀式時,丈夫就有在憋笑。
李麗質是真害怕丈夫會笑出聲來。所以她每次看到丈夫有在憋笑之時,就會暗暗而又用力地捏張輔一下。
因此這場祭祀在儀式上還算圓滿。
畢竟這些年,就張輔一人因行軍作戰,沒有參加過一次祭祀。而其他人對祭祀,至少可以都已經習慣了。
待祠堂的人都走了,張玉對自己之前留下來的張信道:“彥實,你自幼善於讀書。為父也知道你想通過科舉走向仕途。但若你靠鄉試、會試走向仕途,對你以後未必是好事。”
張信明白父親所的意思,文人當官一靠鄉薦,二靠科舉。
但當今皇上重用的卻是鄉薦上來的官員,如年輕一輩的戶部主事夏原吉、北平都司按察使陳瑛等。
皇上的中書舍人(秘書)蹇義雖有進士出身,但他引起陛下注意的卻是重慶知府左丞殷哲那句評語“是兒將來遠到非吾所及,當成就之”。不然蹇義現在更可能是禮部、太常寺、翰林院中的一員。
“父親是想兒子也通過‘鄉薦’而走上仕途”?張信恭敬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