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三日,大寧已沐浴在清晨第一道陽光之下。
北平行都司校場,一身戎裝的燕王臨著北風,筆直地站在高處的點將台。
俯瞰陽光下整裝列隊的三萬騎兵,燕王心中升起一股豪邁之情。
每次檢閱點兵,燕王都會因千軍萬馬所呈現的磅礴之氣,而熱血沸騰。這次,也不例外。
當北風加大得將燕王的長須吹動,燕王便雙目含威地宣布:“張輔已從興和率兵至捕魚兒海,他們是在二月上旬出發的”。
通過前麵袍澤的轉述,三萬騎兵都知道了張輔他們在上旬出發,且已抵達捕魚兒海。
在軍士們嘖嘖稱奇的同時,他們之前因天寒地凍就要出征的牢騷,也就隨之消失。若再有牢騷,豈不是讓興和的袍澤小看自己?
察覺到軍士的變化,認為士氣還可再燃的燕王,大聲問道:“從大寧到兀良哈禿城(烏蘭浩特),這一千六百裏路,咱們是否能在三月十一號前抵達”?
“若不如此,張輔他們雖不敢在明麵上說什麼,但在心中,他們難保沒有恥笑”?燕王臉上浮現出怒意,接著說。
十二天,行一千五百裏路。那就是在已起北風的時候,一天不但得行一百二十五裏的路,而且還得保持戰鬥力。認為路上極有可能下大雪的騎兵們,不由地麵麵相覷。
“興和的袍澤,不僅是在更冷的時候出發,他們還因需要攜帶火器,而不得不使用馬車。他們能這麼快行軍,我們難道不能”?站在最前麵的朱能吼道。
朱能停下,火真接著大聲地吼道:“大雪下行軍,又不是沒做過?難不成富貴日子過慣了,就變成了老爺兵了?現在興和的袍澤攜帶著火器,到了捕魚兒海。若我們連雪夜行軍都做不到,將來有何臉麵與他們一起喝酒”?
被朱能、火真這麼一激,再加上這些軍士本身就是些好勇鬥狠之人。燕王很快就如願聽到,眾軍士齊聲應諾:“能”!
至於張輔他們,現在是否真到了捕魚兒海?負責斥候的薛貴,不得而知。但薛貴明白,通過昨晚燕王發出去的密信,日後,向來以無所不能而示人的少將軍,得說他到了。
一支軍隊的性格,就是其主帥的性格。
薛貴清楚少將軍所帶之兵,同樣牛逼哄哄。這種可在將來吹噓的東西,少將軍與他的兵,定會愉快笑納。
“出發”。燕王走下點將台,並跨上他那匹渾身烏黑的百岔鐵蹄馬(蒙古四大馬種的最優馬,以在崎嶇山路上如履平地而聞名),一馬當先地出城而去。
燕王出征之時,不僅是軍中主帥,更是當仁不讓的先鋒。
三月四日晚,張輔與王友會軍於捕魚兒海附近,一個不知名的山穀。
三月五日,得以安睡的王友一睡醒,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下筋骨,他就朝著張輔的大帳走去。
聽到軍營旗幟被南風刮得呼呼直響,王友不由地鎖緊眉頭,他知道阿蘇特部、兀良哈部、科爾沁部正在徹徹兒山(博格達烏拉山,也稱朵顏山)祭天。
這麼大的南風,一旦開戰,對於逆風作戰的他們來說不是好事。如神機營可一次性發射二十支,射程為兩百步(100米)“長蛇破陣箭”的“架火戰車”,基本就沒用了。
將架火戰車與長蛇破陣箭(火藥填充的神機箭裏麵的一種)運來,他們這一路上不僅吃了不少費了大力,還因擔心火藥走火而一直有些擔驚受怕。
罵了聲娘,邊走邊想的王友進入了張輔的帳內。
之前大帳裏沉思的張輔、陳賢、陳旭、王通、陳懋、薛祿等人都聽到王友的咒罵,但在他們心中,王友就是個髒話經常掛在嘴邊之人,因此他們也沒有見怪。
這些人將近一個月,都沒有洗過澡。所以帳內此時充斥著一股汗臭味,自在情理當中。不過王友對此倒是毫不介意……軍營處處都是這股汗臭味,他早就習慣了。
見眾人都看著他,王友用右手搔了搔後背突如其來的癢處,便道:“這麼大的南風,神機營的火器用不了了。與殿下前後夾擊的話,在逆風下我們這些人,很可能會被破釜沉舟的北元吃掉”。
陳懋笑著問道:“那以你王瘋子說,我們該怎麼辦”?
王友哈哈大笑地說:“自然是埋伏兩側,從而夾擊被殿下擊敗的北元軍”。
薛祿搖著頭地道:“王瘋子,阿蘇特部以不少西域馬(阿拉伯馬)與兀良哈部、科爾沁部置換了物資。他們現在所騎的西域馬不僅耐力足,而且爆發衝刺能力,也是馬中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