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下的軍營,立有不少各色、長短不一的旗幟。
但這隻渾身烏黑的雄鷹,卻一直駐留在軍營最高的“明”字旗上。
它應該是用俯瞰的視角,在其目所能及的視野中,尋找獵物?
藉著觀察黑鷹,稍微收拾了一下揮之不去的挫敗感,張輔便向軍中大帳走去。
尚未進入大帳,張輔就聽到大帳內將領們的洪亮聲音。
但當他走進帳內,張輔就隻聽到將領歸列時,所發出的聲響。
當帳內隻有眾將的呼吸之聲,已然安坐的張輔一臉肅然地言道:“建文不但已封李景隆為大將軍,讓他率五十萬大軍北上,而且建文還親自在江邊餞行,行“捧轂推輪”之禮,更賜“便宜行事”之權。”
“此時,李景隆正率著直隸、四川、廣西、雲南之軍,在趕赴濟南的路上”。張輔接著道。
“什麼是“捧轂推輪”之禮?”張輔話音剛落,王友就問道。
陳懋正準備解釋,但想到王友這是在問張輔,自己若是主動去解釋,反而不美,他並繼續漠然站著。
發現多數將領有些被五十萬大軍北上的消息,給嚇住。張輔還是先答王友:“捧轂推輪,就是扶著車轂推車前進。不過這捧轂推輪之禮,卻是帝王任命將帥時的隆重禮遇”。
“哦”了一聲,王友這廝不無嫉妒地言道:“對這個未經一陣的小白臉,如此重用。若說建文不是昏君,如何能信”?
張輔不能確定建文,為什麼會將李景隆封為大將軍?
或許建文是認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子打地洞”;或許是建文認定:那位極力推薦李景隆的黃子澄,是真有識人之明……
但軍國大事,豈是不經曆戰事之人,能明白的?
讓一個未經一陣之人和一個官拜太常寺卿(太常寺的職責為祭祀)之人,去左右軍國大事,而被說成昏君,是不為過的。
發現諸將因王友說建文是昏君,臉上的擔憂要少了些。張輔卻肅然地道:“雲南、廣西、四川的兵,也一直在經曆戰事,他們可不是花架子。”
“而且雲南方麵軍的火器遠比我們的火器先進,諸位臨陣之時,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張輔不無提醒地說
但此話說完,張輔卻不屑地接著說:“但號稱五十萬大軍,就是在吹牛了”。
看到張輔此時看向自己,王友則三分滿不在乎,三分勢在必得,四分傲然地對諸將道:“依我來看,不管來犯之敵是誰?不管來犯之敵,人數如何?不管來犯之敵裝備如何精?不管敵軍糧草,如何充足?”
“隻要咱們這些將要上曆史之人,預先想好怎麼打,那群炮灰就是我們登高的墊腳石”。王友一副理所當然地斷定。
張輔與王友這麼一唱一和,雖然不是頭回。
但張輔身上那淡淡肅殺之氣、王友身上那藐視一切之氣所形成的氣場,仍讓本來就好勇鬥狠、足智多謀的諸將,立即就受其影響,而變得鬥誌盎然起來。
敏銳地察覺到諸將的變化,張輔即令道:“陳懋領馬軍一萬,即刻趕往鬆亭關(今河北寬城縣西南)附近,抵達之後即歸行都司指揮陳亨節製”。
陳懋應諾出帳後,張輔又令道:“王友領馬步各六千,即刻趕往會州(今河北省平泉市)。掃蕩會州之敵後,就地等待殿下大軍到來”。
王友接令而去後,張輔對留在帳中諸將言道:“開平本就是四戰之地,所以我們一直就處於戰爭狀態。我要說的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將有友軍前來換防。換防完畢,就是我們南下之刻”。
雖看到多數將領或一臉興奮、或一臉煞氣,但張輔仍發現少部分將領麵露擔憂,張輔強調:“無論大家是將之後的戰爭,當作封侯的跳板;還是仍對賊軍,有所畏懼。我希望大家都能認真去看看,錦衣衛兄弟辛苦收集的賊軍資料”。
“隻有真正了解到彼此的優劣之處,才能不驕不餒,繼而製定出非空想而來的破敵之策。”。稍等了會,見諸將紛紛應諾,張輔大手一揮,道:“各自下去準備”。
當張輔走出大帳時,之前晴空萬裏的天氣已變成烏雲密布。張輔對此已習以為常,大漠的天氣向來就是瞬息萬變。
張輔抬頭看向“明”字旗最上端,他發現之前那支黑鷹仍在那,而且它此時正看向自己……
正在率軍趕往濟南的大將軍李景隆,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藍天碧雲。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再擦了一把汗,他便繼續策馬而行。
李景隆現在心情複雜。
陛下之所以不選徐輝祖為帥,之前陛下曾坦誠地對他說:“一來,中山王的多數部下已被燕逆接收。此時的魏國公沒有足夠的自己人,去壓製包括山東在內的五大行省之兵。”
“二來,魏國公徐增壽隻有練兵的經曆,不比自己曾在河南拿下周王”。
“其三,畢竟徐增壽是燕逆的大舅子。他們這種親戚關係,怎能不小心點”?
或許建文當時看出李景隆心中的猶豫,他又道:“若下詔,令楚王、蜀王去平叛,又擔心湖廣、四川兩地不寧。靖江王現在也缺乏曆練,恐難以擔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