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彬被召去中軍大帳之後,右軍兩位副將孟善與徐理,便一直在右軍主賬坐鎮。
直到三更後,大帳才得以安靜。
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到孟善已坐著睡著。也是好幾天沒休息的徐理,不禁啞然失笑。
徐理,河南西平人。洪武年間,以燕王中衛指揮僉事升調為北平行都司營州(今遼寧省朝陽市)中護衛指揮使。
作為燕王老部下,在之前燕王攻取大寧之時,徐理更是出了大力。
後來在會州,組建戰時的五軍大營之時,徐理與他稱之為老夫子的孟善,同時被委任為五軍大營的右軍副將。
右軍右副將徐理認為,今日五軍大營,源自昔日先帝晚年的五個山頭。
一為以老上級徐達為首,與先帝白手起家的那些人;二為常遇春所領的部隊;三為傅友德所領的長槍軍;四為湘王舊部;五為以張玉為首的原元軍。
除了湘王舊部,其餘四個山頭,在北方漠東的徐理,早就諳熟於心。
湘王這個山頭,直到前不久,徐理才從主將李彬那裏,了解到一個大概。
湘王舊部一部分來是先帝嫡係;一部分是湘王外公,即昔日征南將軍、臨川侯胡美部下;一部分來自湘王嶽父,即海國公吳禎的部下。
先帝初期,軍中山頭林立。為朱明天下長治久安,先帝一邊敲打、一邊以納妃聯姻的方式,對各山頭進行釜底抽薪,以期這些山頭徹底成為朱家一份子。
在聯姻上,先帝不是一勞永逸地用他老朱家一代人。如先帝自己先納了胡美之女為妃,並使胡妃誕下湘王朱柏。待湘王成人後,先帝又令湘王娶海國公吳禎之女為妻……
覺得自己有些想岔了,徐理繼續專注分析湘王所部。
湘王天生勇武聰慧,所以他深受先帝的喜愛以及燕王等親王、以及臣下的讚譽。這就使得湘王就藩後沒多久,就獲得他外公與嶽父的那些老部下的擁護。
水師精銳多在直隸、福建、兩廣、湖廣,而這四個地方都留有湘王外公與嶽父的痕跡,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兩人的門生故吏充斥著大明水師的各個衙門。
盡管水師中有不少非臨川侯、海國公的軍官,但這對有了統兵權的湘王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
首先這些人,絕沒有膽子無端地對帝子湘王說不。
更何況占水師一定數量的軍官,他們見到或老上級外孫、或老上級女婿的湘王,有著統帥的能力。這原本因為臨川侯、海國公倒台,而分崩離析的兩股勢力已圍繞著湘王,在水師中迅速地形成一股讓其他勢力生畏的力量。
而這世界永遠不缺的是錦上添花之人。
說擁有基本盤地湘王朱柏沒用多久,就得以盡收水師之心,絲毫不為過。
這也是洪武十八年才就藩的湘王,能在洪武三十年,就與宗人府右宗正的楚王,一副一正去南征的原因。
就因為湘王是大明水師的實際領袖,他有這個實力。
年少得誌,軍權在握,再加上先帝對其的厚愛。使得年輕氣盛的湘王,很難對未經一陣的皇太孫有著尊敬。
先帝駕崩,湘王就藩位置,又與京師近在咫尺。一意削藩的建文肯定想過倘如主上在北起事,與主上穿一條褲子的湘王,將大概率與主上對他形成南北夾擊。
主上與周王、代王、湘王、岷王這五位親王,關係一直很鐵。甚至在太祖時期,這五位親王在京師,就有燕王黨的風言風語。
這無疑讓剛剛坐上龍椅的建文,深感不安……
所以建文將第一個削藩的目標,瞄準至實力不凡的湘王。徐理現在想來,他認為這其實是深思熟慮下的結果。
徐理也從不認為朝廷的削藩策略,一無是處。事實上湘王、周王、代王、岷王,一死一俘一軟禁一遠貶,已經證明朝廷這策略的成功。
隻不過朝廷這策略,最後落在主上身上時,卻翻了船。
徐理是燕王身邊老人,所以徐理不難了解到燕王當時在幹什麼。徐理很清楚在湘王自焚後,當朝廷忙於對付周王等親王時,主上表麵詐病,但實則上一直在暗中爭取可以團結的力量。
如失去主心骨、並渴望替湘王報仇的湘王嫡係,現在能盡數為主上所用,就是主上當時暗中謀劃下的結果。如現在能對賊軍一舉一動,盡在掌握,更是主上的先見之明所致……
正想得入神的徐理,此時被賬中孟善發出的鼾聲,拉回到現實。
右軍左副將孟善,山東武定人,孟子第五十五代孫。
孟善先為山東樞密院同僉事,在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降明,被授為百戶。由於先帝向來不喜主動投降之人,所以在接下來的十五年,孟善就一直不尷不尬地吊在百戶這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