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3)

“你畫的是我的魔方?”

頭頂突然冒出個聲音。

宋書停了停,垂眸看向合上一半的畫本。裏麵新畫好的一頁上,確實是樓外那個摔得四分五裂然後被她拚回去的魔方。

鉛筆陰影加重的裂隙在這張畫紙上格外刺眼。

幾秒後,紙上的灰色魔方被彩色立體的魔方擋住——宋書的畫本上,新的六階魔方被擱下,指節修長的手收了回去。

她頭頂的聲音裏藏著興味的笑。

“畫它幹嗎?你比它好玩多了。”

宋書終於有了點反應。

她仰起頭,沒表情的臉兒朝向站在她身旁的秦樓。

對上她空洞的眼,少年笑得更加恣意,眼神也有點瘋起來了。

“你不是你很期待嗎?”

少年躬身下來。

這一次,和樓外不同,他是切切實實地俯到她的麵前。

距離很近。近到宋書能夠看清他的瞳孔,還有瞳孔深處的那個自己。

黑色的火焰要將她吞沒。

而少年恣肆地笑。

“我也很期待——這一次玩厭我的新玩具,需要多長時間?”

宋書沉默。

幾秒後,她低頭把畫本收進背包,把鉛筆收進背包,最後,她拿起那個魔方。

女孩兒沒表情地停了一秒。

“謝謝。”

魔方也被收進背包。

女孩兒背起背包,安靜地離開客廳。

秦樓微怔。須臾後他看著那道纖瘦的背影笑了起來,幽暗眼神裏興奮難抑。

“不客氣,洋娃娃。”

*

秦梁大概是太熟知孫子的劣根性,對秦樓的保證完全沒有放心,幾番考慮後還是安排兩人先在主家住上一周。

這消息一出,家裏傭人看宋書的眼神都哀怨許多。

自然還是秦樓的功勞。

“書書,這裏暫時就是你的房間了。”傭人把宋書領進二樓角落一間收拾出來的臥室裏,“看看有沒有什麼缺的東西,隨時跟阿姨提。”

宋書放下背包,搖了搖頭。

“那有什麼事情就到走廊對麵的房間裏敲門,阿姨不在你也可以找別人幫忙,沒問題吧?”

“嗯。”

女孩兒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波瀾。

傭人有些不高興,隻是並沒有表露在話裏,“那你先休息……哦,對了。”走到門外她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叮囑:“書書,三樓是秦樓少爺的樓層,他不準家裏任何人上去,所以你去其他地方沒關係,但不能進三樓——記得了嗎?”

“……”

宋書想起在樓外就已經收到過的“打斷腿塞遊泳池”警告,無聲點頭。

傭人離開。

宋書把背包放到床頭旁的矮櫃子上,自己坐到床邊。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此時她耳邊的世界很安靜,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安靜得讓她有些茫然。

宋書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對所有的人、事情、環境都無所謂。原來離開了自己的家到這樣一個完全陌生和冰冷的地方時,她會和同齡的孩子一樣無措。

隻是別的孩子會哭、會鬧,她不會,她總是安靜得像不存在。

所以沒有人看到也沒有人聽到。

中央空調的溫度讓宋書覺得有點冷。她拉開被子躺下去,然後慢慢把自己蜷起來。

房間又安靜很久後。

被子裏伸出來一隻白皙的手。它勾住了床頭的背包,然後伸進去,摸出了一隻魔方。

……

晚餐時間,宋書被傭人領出房間。

餐廳在一樓,從樓梯下來走過去要經過玄關和客廳。宋書這邊下到一樓,後腳還沒來得及從木樓梯上拿下來,就聽到玄關傳來門的響動聲。

不知道誰了一句。

“宋先生回來了?路上辛苦了。”

“爸爸!”

宋書麵前幾米開外,宋茹玉從客廳裏的沙發上跳起來,筆直跑向玄關。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響動後,一道身影出現在玄關與客廳的交界——男人張開雙臂,躬身抱住了撲上來的宋茹玉,把她往懷裏一提,大笑起來。

“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喂,今在外公家過得怎麼樣?想爸爸了沒?”

“想……”

“嗯?眼睛怎麼這麼紅?”男人的笑停下,聲音一沉,“是不是哭過,誰欺負你了?”

“是、是……”

宋茹玉哽咽半也沒敢出秦樓的名字,她委屈地趴進宋成均的懷裏,扭過頭的時候恰巧看見了站在樓梯下的宋書。

宋茹玉眼裏閃過惱恨的淚花。

“是宋書!她今又來外公家裏了,就是她欺負我的!”

聽到這個名字的第一秒,宋成均愣了下。然後他皺起眉轉向一旁的傭人,低聲問:“宋書來了?”

“是,宋先生。”

“現在還在家裏?”

“秦先生安排她住在二樓——哎,您看樓梯口,她剛下來。”

“……”

在傭人的提醒下,宋成均轉過頭,這才注意到樓梯口那個安靜站著的女孩兒。

宋成均眉頭擰得更緊。

“爸爸!”

宋茹玉委屈地喊他。

“嗯?”宋成均連忙轉回頭,低下聲湊過頭去,頂著姑娘的額頭哄,“別哭了我的寶貝兒,爸爸今還給你帶禮物了呢,不要為這麼點事不開心,好不好?”

“什、什麼禮物啊?我喜歡才行,不喜歡你要重新給我買!”

“行行行,都聽寶貝女兒的,不喜歡爸爸就給你重新買……”

男人抱著懷裏的姑娘,一邊哄著一邊朝餐廳走去。

他背影漸遠,聲音也聽不見了。

宋書站在樓梯前,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

等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裏,她才慢慢垂下眼去。

從頭到尾,那個同樣是她的父親的男人隻看了她一眼。

還是皺著眉的。

像是在看什麼被舍棄又自己跑回來的、讓人厭倦的東西。

被討厭對孩子來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因為在她們還不夠懂事的時候,她們會以為被討厭是她們自己的錯。

明明不是。

明明,不是。

*

秦家的餐桌上往常就很安靜。今多了一位“外人”,安靜裏又多了些微妙。

長餐桌旁,秦梁坐在主位,宋成均和秦扶君夫妻坐在他的右手邊,中間坐著宋茹玉和宋帥姐弟。

作為客人,宋書獨自坐在左邊。

她聽傭人提過,秦樓少爺不喜歡和人同桌吃飯,他的餐食一貫都是專人來做、專人送上三樓餐廳的。

——秦樓在秦家有多不同,顯然體現的地方遠不止傭人們的稱呼區別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