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東去,出了烏洲,便是臨靠朔海的蓬洲。
蓬洲有三奇。
一奇為廟多,持念珠焚香者,遍街都是。
二奇為異臭,不論城鎮鄉村,家家養馬,路上地間,馬糞隨處可見。
三奇為貨郎,蓬洲貨郎乃中原之最,他們憑著兩條肉腿,推著獨輪車,遍及各處,你能想到的東西,他們都有,想不到的,也有。
功玉子領著清伊、華什拓,剛剛踏上蓬洲土地,便在一瞬間領會了蓬洲三奇的厲害。
首當其衝的是氣味。
混合馬尿騷氣的糞味,隨風迎麵撲來,幾乎掩上江麵,聞之令人作嘔。
而後便見一身背貨箱,穿著黃色衣衫,手持念珠卻未剃度,滿臉堆笑的貨郎夥,沿臨水棧道一溜跑,把剛剛從舟上下來的三人攔住了。
男孩載著大病初愈的女童,千恩萬謝遠去。
三人正揮手道別,貨郎夥就清清嗓子,張嘴吆喝起來:“香紙蠟珠應有盡有嘞!我不是寺廟,卻勝似寺廟,有鍍金的佛首,也有大肚的瓷佛,認字給您經書,打坐還有木了魚兒!”
“停停停!”
清伊沒好氣看著對方,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你眼睛沒毛病吧?看不出我們是道士嗎?!”
貨郎夥眨巴眨巴眼,見她搭了話,麵上喜色更重,話更是一套一套的:“嘿,這位大姑娘的對,道人哪可用僧物,您別急,您別鬧,聽我把話嘮一嘮,今兒禪香可便宜,五錢就買一多根……”
“一邊去!”華什拓抬步要走,可這家夥背的貨箱太大太寬,將棧道擋的嚴嚴實實,又聽其話油滑,心中更厭。
誰知這貨郎是鐵了心,要把廟宇用品賣給他們,聽了重話不僅不走,還依舊笑嘻嘻的,用當地話抑揚頓挫的唱著:“娃喂、娃喲,初生不識猛虎惡,言語無忌惹禍多,寡奇咒文最清心,念完您就登極樂!”
華什拓差點沒氣死,這不擺明咒他死的嗎?!
還登極樂?
我先送你過去吧!
當下二話不,一把摸出腰間鐵錘,掄起就要砸其腦袋!
功玉子自然不能讓其真的傷人,拂塵一擺,攔住鐵錘。
華什拓憤憤不平,不滿瞪他。
望著那張凶戾橫生的臉,功玉子對於此行的去處,已有了計較。
“嘻嘻,你這賣貨的真可惡,變著法罵人呐!”清伊被逗樂了,花枝招展的,別提多好看。
貨郎夥也不由看的呆了呆,隨後放下背著的貨箱,擺在三人麵前。
“道家三位有所不知,登極樂怎能算是罵人?這乃最令人向往,最幸福不過的事啊!試問蓬洲人,哪個不願早登極樂世界?換做是我被人如此,不僅不生氣,還會高興的給賞錢呐!”
功玉子對這麼位軟磨硬泡的家夥,也沒有好法,隻能勸道:“我們囊中羞澀,沒有賞錢,而且也不需要你的東西。你何不找別人問問?”
三人中,華什拓是個半大子,清伊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唯有這位道人年近不惑,任誰都看得出他才是拿主意的人,也是眼前貨郎真正想搭話的。
現見其終於開口,夥知道自己成功了。
“無上尊!”
隨手把手裏念珠扔入貨箱,緊接著嘴裏出的道號,把麵前三人鎮住了。
“道兄。”他看了看功玉子。
“道弟。”再瞅瞅華什拓。
“道妹。”這是看向清伊。
“其實在下骨子裏,是尋道之人,賣這些東西,實為隱藏身份,在蓬洲糊口飯吃……要南華真經不?三文錢一本,多買多讓,兩本送一本!”
把功玉子氣的,胡子吹老高,揚起拂塵就要打人!
這回,換華什拓與清伊攔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