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覺得它好可憐啊。”
女孩低低地,聲音湮沒在人群沸騰的哄笑聲中。
我靠著牆壁,獨自一人縮在牆角直到夜深人靜,遊客們都散盡了。
月光照進來,微風也吹進來。
“你是個和尚,還是個禿子?”猩猩忽然出聲問我。
我一怔,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曾經長久地分不清和尚與禿子的區別。
“既是個和尚,也是個禿子。”這樣回答總是沒錯的,無可指摘。
“你是和尚,那你懂不懂佛法?你的佛法有多高?”
佛法?
這個詞真久遠。
我認識的最後一個懂佛法的人是師父。
師父據是個佛法高深的僧人,簡稱高僧。
我認為這個詞其實也可以解釋為高帽子僧人或者高跟鞋僧人,甚至是高血壓高血糖高血脂僧人,師父三者兼備,所以他不僅是個高僧,還是個三高僧。
我曾經問師父,您的佛法究竟有多高?
師父想了想,伸手指向門外的山峰峰頂。
我吃了一驚,難道是恨不再高三尺?
師父雙手合十,“看到那座山上墳頭的雜草沒有?”
“那就是師父的高度?”
“不。”師父搖頭,“上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墳頭上的草也有這麼高了。”
我由此得出結論:師父佛法的高度是不可揣測的機,任何妄圖探查機的人都被雷劈死了。
師父佛法可以用德行衡量。
我認為在德行上師父貫徹落實了佛祖的無德思想,在布道的講壇上對山下的百姓們錢有什麼用?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但德不一樣,生可帶來死可帶走,這一世用不完下一世接著用,下一世用不完下下世接著用,所以攢錢不如積德。
師父又發明了積德的方法,放生。
一斤臭蟲五十塊錢,放生後可積五十點德。
一隻癩蛤蟆一百塊錢,放生後可積一百點德。
一隻老鼠兩百塊錢,放生後可積兩百點德。
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一時間百姓香客踏破了門檻,我也抓光了後山的癩蛤蟆和老鼠。
兩個禮拜後山下的鎮子上蟾蜍橫行老鼠占道。
師父又讓我去抓貓。
這是師父對佛教傳播所做的最大貢獻,他開創性地把德行具體化且量化了,告訴了大家如何積德。
從此全國的寺院都學會這個斂財的法子,一時間放生業務競爭激烈,我們家業地盤人也少,很快就被擠出了市場。京城白馬寺,相國寺,少林寺等大型國企有雄厚的資金支持,他們可以放生豺狼虎豹,深受廣大高官們的青睞。
聽京城有個貴族訂購了一頭獅子,白馬寺專門遣人去非洲抓了一頭回來,但獅子在半路上不幸身亡,此事掀起軒然大波,最後白馬寺的住持,一位絕世高僧出麵撫平大眾情緒,這也是放生,我們把它從這一世放進了下一世。
後來國家經濟不景氣,通貨膨脹得厲害,物價飛漲,高官們買不起豺狼虎豹,寺院花重金抓來的奇珍異獸全部砸在了自己手裏,國企們紛紛破產。
白馬寺買得最多,資金鏈斷裂,僧人們買不起糧食,就把要放生的動物當成了口糧。
此事又掀起了軒然大波,白馬寺住持,那位絕世高僧再次出麵平息激憤的群情,這也是放生,我們把它放進了肚子裏。
師父他們不僅放生進了肚子裏。
還放生進了茅坑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