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蒼穹秦跨東關 平亂世墨客出山(1 / 3)

是夜,夜涼如水,孤風吹遍了趙國都城邯鄲,一時間,平日裏熱鬧非凡的邯鄲城寂靜如水,燈紅酒綠、霓衣羽裳皆不見蹤影。家家戶戶已隨著夜幕降臨閉門作息,連平日裏常見的燭火此刻也早早的熄掉了。邯鄲城此刻為濃霧所罩,隻留下幾個都府的棱角在濃霧中若隱若現,但即使這若隱若現的日子,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了。而此時唯一燈火通明之處便是趙幽繆王趙遷的王城,然此刻的燈火通明並不是為了飲酒作樂,而是因更為緊急的事情增添幾許氛圍。

“昨日前線急報,秦軍已攻克武城,斬殺我軍大將扈輒,怕是不久便要拔營直逼邯鄲城,列位大夫公族,可有良策?”趙王此刻顯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在上席舉止不安,時不時的撩起袖子擦一擦額頭的汗珠。

“大王,此刻事態緊急,依稱之見當速速調回鎮守塞外的李牧李大將軍方能抵禦此次秦軍的進攻。”中軍都尉司馬尚首當其出,直言上諫。

“此舉怕是不妥,李將軍常年鎮守邊疆,對秦軍主帥的用兵早已生疏,況且此次帶兵之人乃秦國名將王翦,恐怕李將軍亦非其敵手。”宦者令郭開不服司馬尚的言論,立刻反駁了司馬尚的建議。

“當年李將軍亦在肥、番吾等地多次擊敗秦軍,令秦軍舉步維艱,放棄了進攻趙國的野心。但是,之後李將軍卻深為饞臣讒言所累,被調往邊塞鎮守。然其鎮守邊塞十幾年,令匈奴聞風喪膽,至今仍未聽聞邊塞有匈奴的異動,此大將之才,怎又會不如王翦鼠輩?今番郭總管屢次阻撓,我看不是李將軍能力不及,而是有人怕他立了大功之後,搶了自己的威風吧?”司馬尚早已對郭開邀寵取嘩的作為心懷不滿,此刻對於郭開的這般阻撓更是呲之以鼻。

“大將軍你這是何意?我之所慮皆是為了趙國,為了大王,你此番言論置我這般忠心於何地啊?”

“為了趙國,為了大王?如今邯鄲城危在旦夕,爾等不盡心盡力為大王分憂,還在這裏嘩眾取寵,百般阻撓,試問除了李將軍,誰還能扛起這副重任?難不成你郭總管要親自披掛上陣?”

“你…”郭開竟被一時間氣的語塞。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事已至此,難道郭者令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李將軍確是大將之才,當年派他去鎮守邊塞,讓他久居苦寒之地,確實委屈了他,司馬將軍,你速速傳我令,召李大將軍速回邯鄲,否則邯鄲命運堪憂。”

“諾。”司馬尚尊大王令,便叩首作揖。

“大王此舉英明,然微臣仍有一事尚慮。”郭開仍不放棄最後的機會。

“郭者令請講。”

“此去邊塞上千裏,即使快馬加鞭,來回也要半月有餘,而秦軍主力距此尚不足二百裏,若秦軍日夜兼程,不出三日便可達到我邯鄲,此番遠水如何救得了近火?”

“這,者令所言甚是,司馬將軍,你有何良策可解?”剛剛還安坐一時的趙王此刻聽聞郭開這番話語,不由得又擔心了起來。

“大王,此慮我也早已想到,如今唯一能解這燃眉之急的唯有請墨客出山。”

“墨客?司馬將軍所說的可是那群專門誅殺王公貴胄的刺客?”

“大王多慮了,老臣素聞墨家钜子腹以‘兼愛非攻’為訓,反對暴力,行俠義之事,其所誅殺的王公貴胄皆為奸險惡毒之輩,天下人欲處之而後快,墨客替天行道,深得百姓愛戴。”

“原來如此,但墨家皆以刺殺為擅長,如今遇上的是秦軍的進攻,墨家可有把握抵禦?”

“大王請寬心,墨家素來以防守獨到而聞名天下,墨家祖師墨翟便是軍事防守兵家,就連號稱‘鬼斧神工’機關祖師公輸班也曾經敗在其手上,所以區區王翦,相信亦不在話下。”

“如此甚好,司馬將軍速速去替寡人請墨家钜子出山,若能擊退秦軍,寡人必定重賞。”趙王聽聞司馬尚之言,頓時歡欣愉悅,直命司馬尚前往。

“諾,然墨客多居於墨客山莊,墨客山莊以飛津渡為天塹,莊外遍布玄門奇陣,處處機關四伏,若非本門中人,一般人怕是隻得進不得出啊。”司馬尚雖一口應承,但是卻又滿臉愁慮。

“這便如何是好?”趙王聽聞此話,一下子也顯得憂愁起來。

“臣聽聞但凡有求於墨客之人,隻需將需求之事刻於簡牘之上,藏於布帛之內,另外,還需裹以重金,懸掛於飛津渡之上。但若禮不重,則會被視為心不誠,墨客則不出。而當下之時,我趙國國庫空虛,已經入不敷出,然我聽聞郭總管饌養門客上千,富甲一方,所以想請郭總管助我一臂之力。”

“司馬尚,你…”郭開聽聞至此,已被氣得七竅生煙。

“郭者令,司馬將軍之言雖有些許過分,但亦不無道理,平日裏你口口聲聲說替寡人分憂,如今寡人憂慮成疾,正是你報效之時,此事你可有異議?”趙王見木已成舟,便順水把這舟給推了。

“微臣,微臣無異議,隻要能為大王分憂,臣就是傾家蕩產,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郭開嘴上言之鑿鑿,但是心中早已心痛不已。

“如此便好,所決之事請列為臣工速速去辦,散朝。”

朝已散去,然眾大夫依然議論紛紛,此中最為得意的怕是中軍都尉司馬尚一派了,他此舉可謂是一箭雙雕,既可邀的墨客出山,又讓郭開大大的破了次財,終於為早已不滿這個饞臣的士大夫們出了一口惡氣。而此時的宦者令郭開,中了暗箭之後,自然不甘吃這一次虧,他已然咬牙切齒,發誓他日定當要報這一箭之仇。

司馬尚雖允諾趙王但凡邀約一出,墨客死士三日內必到,然此時已過三日,墨客依舊毫無蹤跡,這急壞了王座上的趙遷,幾次三番傳令司馬尚覲見,詢問緣由。可司馬尚此時也失了準心,一時間竟也無言作答。而此刻秦國大軍已離邯鄲都城不足五十裏,軍情緊急已然十萬火急,城中更是謠言四起,到處在傳言趙國將亡,弄得百姓皆惶惶不可不可終日,但凡富人貴族,皆已收拾好細軟,準備隨時棄城避難。就連城中酒肆,此刻也人煙稀少,零零落落坐著幾個忍不住酒癮的醉漢,也許,對他們來說,丟城事小,然若無處買醉,便是人間末日。

“店家,有啥好酒好菜悉數給我端來!”突然破門而入幾個壯漢,剛踏進門檻便嚷嚷著要酒菜。

店家一見來客這架勢,料想不是官家人就是江湖壯士,亦不敢怠慢,趕緊著備了桌好酒菜,應付來客。來客見有酒肉,便不再喧嘩,順勢大口吃將起來。

正當來客大吃大喝之時,又有兩人隨後步入酒肆之中,然此二人落足悄無聲息,直到二人尋了位置坐了下來,居然也無人注意。

“店家,請上幾碟平常小菜,略加水酒一壺。”二人中有一人喊話彬彬有禮,雖字字禮足,然字字沉穩有力,聞之便讓人心生敬畏。

此言一出,方才引得店家注意。店家細細觀察,見此二人全身著黑衣,頭戴竹笠,入座之後亦不除冠,觀察許久亦看不清麵目,心中斟酌恐來者亦非等閑之輩,於是速速命下手準備酒水,以免橫生事端。

而此時,先前的幾位壯漢已酒足飯飽,搖搖晃晃準備起身離去。

“壯士留步,請先付了酒錢再行離去。”店家見幾人隻有離去之意,毫無付賬之嫌,於是上前好聲提醒。

“酒錢?哈哈哈,爺幾個行走江湖從未聽說過啥酒錢,爺爺手中這柄長劍便是酒錢,你要與不要?”說罷,壯漢便將手中長劍摔在了酒桌之上。

“這,壯士,本店小本買賣,還…還請見諒。”店家戰戰兢兢,唯恐出言惹發事端。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要著酒錢了?”領頭的壯漢一把揪住店家衣襟,“秦軍距此不足五十裏,不日趙國便要亡了,你要這酒錢何用?爺爺今天心情好,好生留你條小命,我勸你還是留著條小命趕緊逃亡去吧。”說罷,便隨手將店家摔在了地上,拔腿就要離去。

此刻,偏於一角的黑衣人中有一位似乎已沉不住氣,腳下氣勁一起,便要起身拍案,怎料還未起身,忽得一股力道重重的按住了自己的手背,頓時不得起身。定睛一看,原來是坐於身旁的另一位年長的黑衣人所為。

“我們還有要事要辦,不便在此糾纏。”年長的黑衣人低聲細語道。聲音雖輕微,但是字字鏗鏘,宛若命令,聽起來便叫人不得抗拒。

年少的黑衣人雖依然憤憤不平,但是迫於年長黑衣人近似命令般的話語,於是便不再有所異動。

眼看著幾位壯漢踉踉蹌蹌就要邁出門檻,忽聞得酒肆一隅發出一聲:“幾位且慢!”,字字振聾發聵,一下子讓幾位壯漢的八分醉意頓時消去七分。

放眼望去,隻見偏安一角有位白衣之士,麵如凝脂,眼如點漆,雖似已過弱冠之年,然觀其行為舉止,卻放蕩不羈,歡酒之餘,已有幾分醉意。

“閣下有何事賜教!”領頭的壯漢見來者放蕩,恐其不善,但也不敢怠慢。

“幾位先前說秦軍已至,趙國將亡,請問有何依據?”白衣之士雖有幾分醉意,但話語間依舊思路清晰,邏輯縝密。

“哼哼,秦軍鐵騎已滅韓國,韓王已向秦稱臣,趙國先鋒大將扈輒戰死沙場,趙軍十萬人無一幸免。現今趙國門戶大開,正是秦軍掃平都城邯鄲的好機會,此刻秦先鋒部隊已距此不下五十裏,不日此處便灰飛煙滅,此事眾所周知,何須憑據?”

“趙國目前雖失利,然趙國有良將李牧,當年幾次三番大敗秦軍,現如今邯鄲城有精兵五萬,秦之先鋒部隊不過才三萬人,趙國城堅器利,若憑此固守,何以見得邯鄲必將失守?”

“這…”領頭大漢頓時無言以對,一時語塞,“你若不信,他日便見分曉!”說罷,便要離去。

“要走便把酒錢結了!”說罷,白衣之士順勢而起,手中長劍已握在手。

“閣下確是要生事端?!”領頭大哥見勢,順手已拔出長劍。

“哼哼,閣下幾個手中長劍刻有秦軍印鑒,對當局之事又了解頗多,我說如今怎麼謠言四起,弄得邯鄲城人心惶惶,原來皆是拜你們幾個秦國細作所賜!”

幾個惡徒見身份暴露,順勢便一起朝白衣之士衝了上去,一時間,幾把利劍寒光四起,殺氣騰騰,出手便是要致對方於死地。

白衣之士一腳將酒桌踢向敵方,朝一旁閃了過去,看見幾位秦國細作撲了空,回首朝其中一位細作刺去,隻聞得“啊”的一聲,其中一名細作已應聲倒地。剩餘的幾位細作見勢,頓時怒不可謁,兵分幾路朝白衣之士殺來。白衣之士用劍挑開其中兩位朝自己胸口刺來的利劍,反手一轉,將他們兩位的劍心朝身旁的酒桌撩去,兩位細作跌跌撞撞,失去了重心,眼看便要倒地。而此時,白衣之士雖占的上風,但亦未料到帶頭的那位細作已趁亂潛於一角,並在白衣之士得勢後毫無防備之時,尋準時機一劍刺出!

帶頭細作畢竟是軍事出生,用劍之疾,快如閃電,更何況此時白衣之士卻是無絲毫防備,渾然不知自己已在死亡邊緣。眼看這背後一劍,已經無法避免,當白衣之士感知劍心寒氣直逼背芒,方知為時已晚,料想自己已躲不過此劫。

正待白衣之士放棄之時,忽聞得背後“當”一聲,隨後那股寒氣便頓時消散,回轉身來,隻見那柄長劍已應聲落地,而領頭那位細作,左手正捂住右手虎口,仔細看去,虎口竟開裂,鮮血直流,細作痛苦不堪。

白衣之士深為疑惑,本想一探究竟,店外忽腳步聲四起,一群趙國衛士破門而入,領頭那位軍士長大呼:“秦國細作何在?!”

“在那,那些便是秦國細作!”店主見救兵來援,急忙朝那幾個受傷的細作指去。

“拿下!”軍士長一聲令下,隨軍衛士便輕而易舉地將幾個受傷的細作綁縛。而軍士長見得眼前這位白衣之士,也滿心疑惑,便問:“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