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山莊作為墨家發源之地,彙集了天時地利人和之氣,再經過數十年的演化,已經成為了當今之世無可堪比的神秘隱地之一。墨客山莊四周有飛津渡為天塹,前庭有封禪涯所居居高臨下之勢,易守難攻,腹地便是議事廳,而這議事廳便被這六門門主的各個門戶環環相扣,形成了相輔相依之勢,而在山莊的底部,便是潛龍潭,潛龍潭以水輪車為動力,控製著墨客山莊的所有機關的遍布和發射,所以墨客山莊的禦守之氣,可謂是渾然天成,無懈可擊。可是在那墨客山莊的後涯,卻還有一處鮮為人知的地方,那便是囚押重犯之地——空相淵。隻是墨家多少年來未曾有過重犯之人,所以此處卻一直被墨門中人所遺忘,可是今日,這空相淵之內卻發出了絲絲的響動之聲,一個遺忘之門終究還是被打開了。
那石門之外的石壁上便就刻有了“空相淵”三字,隻是年代已久,那三個字的輪廓也顯得模糊起來。再看那石門之上,依稀也能分辨的出有這樣幾行字:“諸法空相,無明無盡,無老無死,亦複如是。”那所刻之字,曆經了歲月的盤剝,已是顯得斑駁陸離,形影交錯,仿佛是在告訴旁人此地早已被人們的記憶所遺忘。然而卻在此刻,正有一個身著黑衣,披戴黑色鬥篷之人,將那一把把的鑰匙插入了那石門的機關之內。那機關圖形八麵方正,可卻在那東、東南、南、西南、西、西北、北、東北八個方位各有一個寒鐵鎖孔,而機關圖形正中間則是一溫玉旋鈕。那黑衣人緩緩將那八把鑰匙插入那寒鐵鎖孔之後,便輕輕地扳動那溫玉旋鈕,隻旋過那一百八十度的光景,便聽得轟隆一聲,那塵封了幾十年的石門便轟然開啟,頓時,一股沉積了許久的灰塵便彌漫在了這開啟後的石門四周,霧蒙蒙的看不清裏麵的一絲光亮。
那黑衣人待那塵土稍微消散之後,便徒步緩緩步入那石門之內。可那石洞之內,卻無絲毫光亮,全然一片漆黑,僅憑著這石門之外微微滲入的光亮才可依稀辨的那不遠處的青岩石座上仿佛有著一個什麼東西。
“何人擅闖‘空相淵’,難道不知道此處乃是禁地嗎?”忽而,一股低沉之音卻頗有力道的響動從那四周直穿透人的耳膜,頓時令人心潮澎湃。
“前輩可是孟無邪孟老前輩?”那黑衣人聽得那靡靡之音,雖然有些虛驚,不過倒是沒有亂了分寸,隻是對著那黑乎乎的四周順口問道。
“你是何人?居然還識得‘孟無邪’的名號?江湖上能知道‘孟無邪’這三個字的人已經幾乎絕跡了。”那聲音依舊十分低沉,隻是言語中有些詫異。
“前輩此言差已,想當年孟老前輩領著墨家眾義士,助那楚國陽臣君相奪太子之位,雖事敗難成,然則孟老前輩的這番為朋友舍命相隨的俠義之風,卻是讓後世之人永不相忘。”
“前塵往事,何故多提,”那人聽得那黑衣人說了這往事,頓時聲音中有著些許不堪回首之意,隻是緩緩道,“再說那孟無邪雖有義,卻是小義,為了權貴讓自己的弟子們枉送了性命,他又怎能對得起那麼多枉死的兄弟?”
“前輩這麼想就錯了,那些弟兄們正是因為敬重孟老前輩的俠義之氣,才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與他一起共進共退,雖死而無憾。”那黑衣人繼續說道。
“他的這群兄弟們能不惜自身性命追隨他孟無邪,可他孟無邪卻隻為一個朋友的私交罔顧了這群對他如此信任的兄弟,如此不仁不義之人,又何來什麼俠義之風?!”
“孟老前輩,你為何至今還為此事耿耿於懷?”那黑衣人顯然已經從那話語之中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於是直言不諱地喊起了對方的名號。
“此事是我個人之事,與你無關!”那聲音發出一番決然之氣之後便赫然相止,許久之後,才厲聲反問道,“你這後輩知道那麼多舊事,如今居然還能識得老夫的身份,你到底是何人?”
“老前輩深居此地多年,自然不知道晚輩的虛名,我也隻是奉家師之命,前來搭救老前輩離開這苦楚之地。”那黑衣人麵對孟無邪的質問,卻也不驚,隻是坦然而道。
“哼哼,老夫身居此地多年,早已習慣了這裏的平靜生活,麻煩你回去稟明你家師父,他的好意我孟無邪心領了。”
“孟老前輩,”那黑衣人依然不肯罷休,隨口便又道,“想不到這麼多年的隱逸生涯讓當年鋒芒四射的你變得如此心智消沉,實在讓晚輩惋惜之至。可老前輩你可知道,你的一味退讓卻讓有些人占盡了這一生榮耀,可他如今的這番榮耀本就應該屬於前輩你的。”
“閣下無須再用言語相激了,老夫自己做了錯事,便心甘情願在此麵壁思過,卻與旁人無關。”孟無邪淡淡而然,絲毫沒有心動之意。
“好,既然老前輩早已對權利和榮耀沒了興趣,晚輩自然不再贅言,隻是前輩的血海深仇,怕是今生無以得報,隻能含恨而終了。”那黑衣人見孟無邪已經心如死灰,心中自知此法已經無甚用處,於是便把最後一招使了出來。
“血海深仇?”那孟無邪一聽的這四個字,頓時有了不一樣的反應,隻是一陣疑惑不得而解。
“老前輩是否還記得尊夫人?”那黑衣人見那幾個字已經產生了些響動,便步步緊追道。
“她怎麼了?難道過的不好麼?”孟無邪一聽提到了自己的妻子,頓時心中開始變得急躁起來。
“老前輩你久居此地這麼多年,自然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變故,”那黑衣人不緊不慢地說著,可言語中卻不忘摻入些可悲可歎之意,“當年前輩你自願被囚禁於這空相淵中之時,尊夫人已經身懷六甲,她本就身體虛弱,再加上思念前輩之情甚深,而後便一病不起,可令人可恨的是,那一再讓前輩受屈退讓之人,卻在這個時候處處為難於她,最終使得無依無靠的尊夫人鬱鬱而終,可憐懷胎十月的孩子也隨之胎死腹中,實在是令人痛心不已啊。”
“你胡說八道!他分明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婉兒和她腹中的胎兒,又怎會出爾反爾!”孟無邪聽了此言頓時又驚又惱,他著實不敢相信眼前這黑衣人所說的會是真話。
“晚輩所述絕無半句虛言,前輩如若不信,但可見得此物。”那黑衣人說罷,便從袖口之中取出一樣物什來,而後便隨手朝那青岩石處的黑影遞去。
而就在這黑衣人將這物什遞過去之時,忽而四周“呼”的一聲,幾盞油燈同時被點亮,這時,這石洞之內頓時豁然開朗,那黑衣人眼前的孟無邪也在他眼皮底下暴露無遺。隻見那孟無邪渾身邋遢不堪,一頭披頭散發撩亂無形,由於時間長久,發須之間已是相互糾纏重疊,卻是分不清哪裏是頭發,哪裏是長須了。而唯一還能看的清的便是被發須所包圍的一雙深邃的雙眼,雖曆經了多年的囚禁,卻依然散發著炯炯如炬的光芒。
而當那雙炯炯如炬的雙眼移至那黑衣人手中的物什的時候,突然一下子便怔住了,那目光中散發的不再是深邃犀利,而是一股子渾濁的淚光。原來那黑衣人手中之物,便是孟無邪的妻子慕容婉兒最喜歡的一支燒藍點翠鳳形釵。見了那發釵,孟無邪如同見到了自己的妻子一般,慕容婉兒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便全部浮現在了自己的腦海裏。雖然時過境遷,歲月已經流逝了很久,但是對於孟無邪來說,妻子慕容婉兒的音顏卻永遠活在自己的心中。所以,此刻見到此物,不免睹物思人,目光變得渾濁起來。
“閣下所述…是否屬實?”見了自己妻子的鳳形釵,孟無邪原本絲毫不信的心開始變得有些漂移不定起來。
“前輩不信我的話可以,但是卻不能不信這鳳形釵吧。”
“那好,那老夫再鬥膽問一句,請問閣下的師父是何人?”孟無邪雖然已有幾分心動,但依然將信將疑。
“哼哼,”那黑衣人陰聲而笑,隨後便又從腰間取下一物什來,遞給那孟無邪道,“家師說見了此物你自會明白。”
那孟無邪本來還似疑非疑的態勢,然而一見此物,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隔了許久,他忽然仰天苦笑道:“哈哈哈,師弟,原來你一直還未曾放下這段孽債,當年你就一直對我的所作所為耿耿於懷,今日你依然不肯放棄。雖然老夫我早已看穿名利之爭,但是婉兒的血海深仇卻不得不報,今日,老夫便要與你一起,向他討回這個公道!”
孟無邪說罷,一掌狠狠地拍在了那青岩石上,直把那青岩石座拍了個粉碎。那轟然而碎的聲響伴隨著孟無邪滿腔的仇恨,直從那空相淵下迸發而出,直衝雲霄。這股子氣勁,透過了這塵封此地多年的所有物什,它們這一場沉睡已久的夢也被這一聲怒吼給驚醒了,而伴隨而至的,恐怕將會是墨客山莊所要麵臨的不可避免的一場厄運。
暮色早已過了那夜班時分,而此時正在那房中閉目養神的的钜子腹卻久久不能入眠,他盤腿坐於臥榻之上,思量著那公輸一門此番前來他墨客山莊的目的所在。如今荊無涯已然去機關塚接受詳查,但是公輸一門卻未就此罷休,雖然師出有名是要留下來以防他墨門對公輸一門有何不軌之舉,但是钜子腹心裏卻很清楚,此番做法等同於蒙住了他墨門的視聽,縛住了他墨門的手腳,隻要那公輸穀被害一案無有結果,那他墨客山莊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所以,他身為一門之長,不得不為此憂心忡忡,夜不能寐。
忽而,屋外一道極光閃過,劃破了這夜幕的濃重之色,也驚擾了這位久不能寐的花甲老者。钜子腹如同被那芒針所刺了一般,從那榻上一躍而下,快步移至那明窗之前,推窗而望那窗外的一切。但見那朗朗星空卻有一幕黑影漸漸遮擋了這皎潔的月色,慢慢吞噬了這夜幕之中的最後一絲光亮。片刻之後,一彎銀月如同獠牙一般從那漆黑一片的暮色中閃現了出來,緊接著,一道道星光豁然開啟,一顆、兩顆……一直到那第八顆星顯現了出來,在那天際排列成了條筆直的直線,仿佛那串珠子一般!銀色的月光與那八顆星光的光芒眾橫交錯,直刺入了這九州大地的每一寸水土之中。那種錯綜複雜的光芒頓時讓人產生一種熱血翻騰的暴虐之感,這種感覺直讓那钜子腹心中一陣驚怵,心中猛然間泛起的四個字讓他驚恐不已——九星連珠!
九星連珠是百年難現的大凶之兆,但凡有此征兆出現,則人世間必有大災大難發生。如今凶兆已現,對於原本就惴惴不安的钜子腹來說,這更是如被那雷霆一擊一般,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來臨了,一場浩劫已經在所難免,盡管自己已經全力以赴,可終究還是躲不過這天命所在。正當他感歎這命中自有的定數之時,忽然一道星光從那牛鬥之間直衝而下,直落那墨客山莊禁地空相淵而去。這一異象再次讓還在沉浸在那感歎之中的钜子腹大感不妙,急忙召集了弟子地坤、火離、巽風、水坎等人,直奔那空相淵而去。
“師父,何事如此匆忙?”地坤等人見钜子腹如此著急,半道上不由得一問。
“九星連珠,已是大凶之兆,如今又現彗星掃月,隕落後山,空相淵必有異象發生,我如此緊急的召見你們幾個,便是要去那空相淵查個究竟。”
“空相淵乃我墨家禁地,早已廢棄多年,已是絕跡人煙之處,我們幾個師兄弟亦從未聽師父提起過,為何如今師父會對此如此驚慌失措?”
“此事不便細說,等先查明了那空相淵的異象,為師自會告知爾等。”钜子腹卻是來不及細說,隻腳下健步如飛,直奔那空相淵石門禁地而去。
剛落腳那空相淵石門之處,但見那石門大開,石門旁邊崖壁之上的八卦連心鎖早已被人破解,連心鎖上隻留下絲絲塵土還未撣去。此刻,突然聽那钜子腹大喊一聲“不好”,他便一個箭步急忙衝進那石洞而去。地坤等門下幾個弟子還未分得清情況,但見钜子腹如此失常,料知肯定是出了岔子,便也跟著他一起衝進那石洞之中。
進那石洞一看,但見那青岩石座早已是人去座空,石座周圍散落著幾根約有手臂般粗細的寒鐵鎖鏈,那鎖鏈的缺口參差不齊,看樣子是被人用內力生生的給震斷成了幾截。石座之上的千年鐵岩也是少去一塊,那缺去的一塊大小形狀依稀如同一個人手掌般大小,仿佛是被極為強勁的掌風拍打所至。
看了這一幕,钜子腹不由得仰天長歎,口中喃喃道:“哎,這麼多年了,看來孟掌門你最終還是沒有放下。”
聽了钜子腹這般說道,地坤等人不由得驚奇不已,不知師父口中所說的孟掌門所謂何人,便直言相問道:“師父,你何故如此長籲短歎,這孟掌門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