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知道機不可失,向城中個人宣揚:齊當複興,燕當即敗;神人下凡,助齊滅燕,並自號為神師。他原本是馴術家的傳人,常常召喚群鳥雲集城頭,牛羊圍其左右,他便告知城中齊人這便是有祖宗陰力相助,必將戰無不勝,齊人自然都信以為真,再加上你父平日便深受城眾愛戴,是故‘神師’之號名揚全城。也是燕軍該當自絕,那騎劫一改樂毅的仁政,當即便抓了諸多齊人刈鼻,使得這場複國滅燕的戰鬥終於爆發了。騎劫受爾父詐降之計,領軍進城清點財物,卻不想為爾父火牛陣所襲,大敗而歸。爾父趁勝追擊,連退燕軍數百裏,直至齊國北界。”孫臏說道此處,不免流露出對田單有勇有謀的欽佩之情。
“即便他有複國之功,卻舍棄我們母子幾十年,不聞不問,讓母親一人孤苦絕望而亡,這難道也算的上是什麼英雄行徑嗎?!”清漁聽到此處,念及母親當年臨終之時那雙至死還念念不忘父親回來的眼神,雙目淚水竟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一股憤怒卻駕著一股莫名的酸楚之情使得他不禁握拳痛哭道。
孫臏的這番敘述讓公輸蓉和清書都暗暗稱奇,但是清漁的這番話更是讓他二人如春雷炸響一般,不禁驚愕住了。孫臏受清漁這番質問,不由得扼腕長歎道:“哎,天下孰能無過?更何況自古忠義又豈能兩全?爾父為了複齊而負了你們母子,確實是為了忠而負了義,隻是因為當年齊王重我而輕他一事,讓他耿耿於懷,所以他至始至終隻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比我孫臏差,他也確實做到了,隻可惜當他發現證明了自己卻辜負了你們母子的時候,一直深疚不已,未肯原諒自己,所以時至今日他都無顏再來與你相見。”
“為忠而負義?哼,他配得上一個忠字嗎?他為爭名奪利是真,但是若是要說他為齊國而忠,弟子著實不敢苟同,師尊可知他為了一個小小將軍之職竟然背棄根本,另投趙國嗎?”孫臏一言雖於情於理,但是卻依舊未能說動清漁,清漁隻是恨恨而道。
“咳咳,天下人都以為田單背主求榮,誰人又知他是寧可背負一生的罵名而挽救齊國的命脈呢?”孫臏見清漁已然如此含恨,不由得情緒激動起來,連連咳了幾聲,卻是慷慨而道。
孫臏此言一下子便驚了公輸蓉、清書,就連清漁也不禁愣住了,隔了半晌,公輸蓉方才小心問道:“前輩的意思是世人都誤會田將軍了?”
“嗬嗬,”孫臏一聲苦笑,繼續說道,“他這番舍生取義的做法,瞞得了別人,可又怎瞞的了我孫臏?你們當真以為但憑他所領的幾萬齊人便可以拿下齊國淪喪的七十餘座城池?當年齊國盡失七十餘座城池,其中趙國趁勢奪得五十餘座,而且當時趙國實力最強,根本無可撼動,若非田將軍答應趙王拿趙國所占齊的五十餘座城池來換取他為趙國效力,趙國安肯就此輕易便舍棄了這五十餘座城池不要?此事恐隻有齊湣王一人知曉罷了,隻是此事涉及到齊王威嚴,所以他便絕不會向齊國民眾道明緣由,卻隻能累及爾父蒙冤受屈了這麼多年了。”
孫臏此言既出,一時之間竟讓公輸蓉與清書更是吃驚不小,就連清漁自己也是被驚得原本緊攥的拳頭不自覺地鬆了開來。之前在戰場時,公輸蓉原本從田單、清漁、孫臏三人的言語和表情中猜出了些許源頭,但是她著實沒有想到這其中竟暗含了這麼多千絲萬縷的糾葛和秘密。她隻覺得人世間最為讓人愉悅的便是情感一事,但是最讓人受折磨的也是它,她仿佛亦能體會到清漁的母親那種深入骨髓的思念和他的父親那種破心挖肝般的懊悔,怎奈世事總是如此不遂人意,所以思念到了極致便成了等待,懊悔到了極致也便成了孤獨。
清漁此刻已是不能自已,隻是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師…尊,你此話可是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