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見過周嶠,但是他知道這個男人和晏唯一樣,是來抓他的。
強烈的危機感是在這兩的逃亡路上無師自通的,人不該在深淵裏遠行,否則要付出的代價根本無力承受,即是是被迫,可惜他知道的太晚。
他才十三歲,生日是在剛才那張長桌上度過的,但餘下的人生裏除了逃亡,無路可走。
現在的情況不容他想太多,巴城見到周嶠的第一眼調頭就跑,明明是夏,耳朵呼嘯的風卻讓他感覺到異常的寒冷,十來歲的孩子第一次生出蒼涼的感覺。
出生在部落,長在懸崖邊上,他讀的書不多,知道關於其他城市和國家的文化全都來自於歇腳的遊客,他們會告訴他簡單的生活習俗。
部落裏的人也都淳樸友善,他們可以教他手藝教他狩獵,教他在月亮下給心愛的女孩子摘花別在耳朵邊,唱動聽的曲求愛。
他也聽過媽媽給爸爸唱歌:我為你送行,淚水不停地留下;我給你披上袈裟,徘徊在佛塔下……母親教導他,以後千萬不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但是從來沒有人教他,人和人之間的懸殊。
他隻走出兩步,想到母親的眼淚,肩膀就被牢牢地抓住了,如果那是把鐵鉤,一定會把他的皮肉都紮穿的。
晏唯趕到的時候,周嶠和巴城正對麵坐著,表麵看起來風平浪靜的,但是氣氛相當的不友好,巴城坐在塑料椅子裏不停地扭來扭去。
他的手腳被紮帶勒住了,叮鈴當啷的褲子蹭了很多灰都快磨破了,想來為了逃跑費盡許多心思,奈何不是對手,隻能屈辱地坐在這裏。
巴城憤怒地看了她一眼。
眼神像對待仇人,不共戴的那種仇恨,實在不知道這種恨意是從哪裏來的,因為斯茶奴和仁通,還是被逮捕的娜娜?
“你跑什麼?”
“你們抓我是犯法的,我要告你們!”
孩子憤怒起來時控製不住的,漲紅了臉,梗著脖子像隻不肯屈服的鬥雞,所有的羽毛都是支棱起來的,保持著隨時出擊的姿態。
但是他的手腳被禁錮住了,所有的憤怒都集中在臉上,一旦發作起來簡直無法收場,夜場的客人陸續離開,剩下的都伸長了脖子看這裏的動靜。
晏唯在周嶠身邊坐下。
有客人聲議論:原來是父母教育孩子,現在當父母的越來越沒耐心了,還是太年輕,孩子要引導,不能這樣吵罵。
晏唯順著他們的話往下講:“你媽媽平常會引導你嗎?”
巴城現在的狀態是個隨時要爆的炸藥桶,額頭的青筋凸起來,麵容扭曲,完全不是那個在山崖上溫柔又害羞的男孩子。
他留著眼淚,把能出口的詛咒都罵幹淨了,最後把頭杵在桌子上,無聲的哭泣:“她死了,都是你害的!”
著裝再像成年人,心裏到底是個孩子,委屈到極點的時候總會歇斯底裏的發泄,偏執地認為這個世界都欠他很多。
晏唯心平氣和地看著他:“這話難道不應該是我對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