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凉接下來的日子變得和諧安詳。
邊亂已平,長魯已撤軍,羿瀾夜要養傷,便把調集來樊凉的兵力先遣了回去,隻剩樊凉駐守的兵力休養生息。
營地環境不太好,於養傷不利,第二日,玉秦便遣來了車馬,安排一行人回樊凉城,住進已空置的將軍府,府裏也已安排好了伺候的下人。
馬車入城,城內一派繁華熱鬧,沈誅顏在去將軍府的路上,掀開馬車窗簾看著窗外熟悉似又陌生的一景一物,心緒百轉千回。她離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樊凉城的熱鬧一如往昔,隻是新添了許多店鋪和民宅。
她最喜歡的那家酒樓:珍寶樓,還依舊,裏麵的美酒佳肴仍是讓人趨之若騖。
她最喜歡的那家李記燒餅店,李大娘萬年不變的和藹笑容還是她走前的那個樣子。
她閑來無事最愛逛的那所劉家兵器鋪,劉大哥仍是光著膀子,大吼著一錘一錘砸在煉爐中剛鉗出的火紅的兵器上。
……
兩年,樊凉就有了變化,但根植在此的一些東西卻仍是未變。人心,莫不過如此吧。
馬車在將軍府門前停住,府門大開,門上的朱漆油亮,似是已新刷過。有家丁和丫鬟在裏忙裏忙外,一片人丁興旺,打趣和嬉笑聲讓將軍府熱鬧非凡,一點也沒有頹敗之相。
沈誅顏和羿瀾夜一同下了馬車,段逸塵也跨馬下來。三人都默契的駐足在將軍府門前。
沈誅顏抬頭看著那牌匾,“定邊將軍府”幾個字已換了新的,再不是她熟悉的大刀闊斧、豐筋多力的五個字,如此陌生,讓她心內一片酸澀空蕩。
再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地方了,從她兩年前那個淒風疾雨的夜晚邁出這個門檻後,就注定一切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兩個男人看了久久駐足的她一眼,交換了個眼神,便安然的立在她身側,陪著她。
段逸塵看了沈誅顏一陣,抬頭看向她看著的那牌匾。
定邊將軍府他來過,沈伯伯和沈伯母他都見過。一個是一身正氣傲骨的男人,一個是賢良淑德的女人,本該幸福和樂的一個家眨眼間就顛覆在權臣的權謀之上。
複又看向那個一直抬頭看著牌匾的女人,她內心的苦誰也無法想得完全,他隻能陪著她一步一步將她想走的路全部走完。
羿瀾夜看了眼那牌匾後,深眸一直落在身邊的女人臉上,她看似平靜,但那雙眸裏已流轉過的千百種情緒終是沒能瞞過他的眼。
她一夕之間痛失至親,背負滿門的仇,卻隻能隱姓埋名,痛苦也不能在人前表露,這樣的壓抑,連男人都難以忍耐,她卻全數默默吞了下來。
流連在她臉上的深眸逐漸轉柔,這樣一個看起來弱小的女子,卻有顆比男人還堅韌的心,殊不知,正是她的這種隱忍堅韌讓他佩服、心疼,也喜歡上她。
伸臂摟過她腰,“顏兒,進去吧。”
沈誅顏看著那牌匾點了點頭,垂下眸,一行人跨上台階,已有家丁和丫鬟出來迎接,個個麵有喜色,今日來的這些主,可個個都是樊凉的救命恩人,能伺候他們也是他們這些下人的福分。
被一群人前呼後擁著進了將軍府,沈誅顏站在將軍府前庭,隻覺一陣眩暈,將軍府怎的變成了這副模樣?
一任又一任的守將,把將軍府以前的簡潔莊嚴弄得麵目全非。
滿院廊腰縵回,簷牙高啄,濃重的脂粉氣讓人隻覺是到了鶯歌漫舞的煙花場所,好像生怕人不知道這裏曾是如何的活色生香。
沈誅顏眸裏漸迸出怒火,一群酒囊飯袋!來將軍府是來享樂來了,根本不是來駐守樊凉,才讓父親和她一手建立的守軍毀於一旦。
怒火漸炙,腰身卻被人勾了一把,溫潤的聲音在耳邊柔柔拂過:“好了,去看看住哪間屋子。你再看也不能把它們都看回去。”
這溫潤的聲音如一道清流,瞬間將她心間的那股怒火澆熄了些。隨著他步子緩緩入了府內。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她一家原來住的那棟樓閣未曾變過,許是新來的人忌諱,又不敢輕易拆了那房子,怕她一家冤魂來索命,所以那樓閣完好無損,隻是蒙了厚厚的灰塵。
“吱呀”一聲,推門而入,灰塵也被這推門聲驚得猛然四散,“咳咳……”沈誅顏被入鼻的灰塵嗆得一陣輕咳,眼也似被這突濺開的灰塵蒙住,眼眶突的一紅。
“我們就住這吧。”
“好。”她身旁的羿瀾夜看著她發紅的眼眶柔聲應到。
跟在身後的家丁丫鬟一聽主子要住在這掛滿蛛網,落滿灰塵的屋子,雖不明白是為何,但都不置二詞的趕忙拾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