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傅寒川沒有抬頭,隻將那一份東西遞給了裴羨,往旁邊的休息椅坐了下去。
他修長的四肢隨意的攤在那裏,定定的對著麵前的那一堵白牆,裴羨看了他一眼,低頭看向文件時微怔了下。
股權讓渡書?
……
就在這不久之前,傅正南一通電話,把祁令揚叫回了傅家老宅。
這是祁令揚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
高高的圍牆,偌大的庭院,裏麵是古樸渾厚的宅院,一切都在訴說著這個家族的深厚背景,令人肅然畏懼。
傅正南站在屋子的前麵等著他,看了他一眼說道:“如何?”
祁令揚轉頭看了四周一眼,勾唇笑了下道:“挺好。”
傅正南對他的這個答案似乎還算滿意,點了下頭道:“我帶你四處看看。”
傅家老宅主體隻有一棟主樓,旁邊的副樓是傅老爺子休養專門新建的,但是設計的時候也是請設計師專門設計,不破壞宅子的風水也不破壞整體的美感。
傅正南帶著祁令揚走上副樓去見老爺子。
因為之前蘇湘闖入傅家老宅,老爺子有些被驚到,這會兒已經吃過藥,護理員順著他的背給他推著順氣,精神很不好的樣子。
他那一雙滿是皺紋的眼上下掃了祁令揚一眼:“你,就是那個孩子?”
傅正南早就跟傅老爺子提起過這件事,對於這種豪門大家族來說,有個私生子並沒有什麼意外的,老爺子罵了他幾句,又說找個時間帶回來看看。
祁令揚淡淡的對著麵前暮年垂垂的老人點了下頭打招呼:“老爺子。”
傅老爺子嗯了一聲,喘了幾聲,蒼老的聲音又起:“恨我嗎?”
當年傅正南跟俞可蘭相愛,但是為了這傅家,娶了另一個女人,作為那個女人的兒子,心裏不可能沒有怨恨。
祁令揚也不避諱,直言道:“不知道之前,你我是不相幹的人,知道之後,你是將我母親否定的人,不能不憤。”
正是傅家對她的否定,認為她沒有資格進入這高牆厚宅,她隻能痛苦的離開。
過了幾十年,曾經攏在這宅子上空的愛恨情仇早已成過眼雲煙,隻是給留下的人再添幾分煩擾。
聞言,傅正南微微蹙了下眉,想起過往的那些事,他的呼吸微沉了下。
傅老爺子又是“嗯”了一聲,他當年就不喜歡俞可蘭,又是過了這麼幾十年,要他對著這麼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孫子悲喜交加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的身上到底有著傅家的血脈,老爺子點了點頭,要是他說沒有怨恨,他反而覺得這不是他們傅家的人子孫了。
他偏頭對著傅正南道:“你今天帶他來,是要做什麼?”
今天可不算是個好日子,老爺子就算久不管事,但機敏猶在,傅正南忽然把這個人叫回來,不會是心血來潮。
傅正南並沒有在老爺子麵前說起祁令揚跟蘇湘的事,並且嚴令家裏的下人管住嘴巴,盡管他叫人過來是為了解決此事的。
他道:“就回來先看看。”
自己的兒子自己心裏有數,老爺子皺著花白的眉看了他一眼:“嗯,是嗎?”
傅正南垂著眼皮沉默不語,老爺子輕吐了口氣,擺了擺手,虛軟的道:“行了,這個家早就交給你了,到現在還弄出這一筆糊塗賬出來,你自己收拾幹淨了,別鬧出亂子就好。”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是在鬼門關轉悠的人,想管也管不了。
他隻有一個要求,不要毀了傅家。
傅正南沒再說什麼,帶著祁令揚一起往樓下走去。到了花園,他轉頭對著祁令揚道:“你剛才說,心裏還有恨?”
祁令揚抿著唇,淡漠的道:“你今天叫我來,該不是跟我討論這事的吧?”
他往主樓的方向看了一眼:“卓雅夫人知道我來了嗎?”
傅正南看了他一眼,雙手背在身後漫步往主樓走去。
祁令揚看著他的背影,跟在他的身後。
進入主樓的門廳,傅正南在沙發前拎了拎褲腿坐下,他道:“有沒有回家的感覺?”
祁令揚轉頭看了一眼這屋子內的擺設,他在祁家長大,見多的好東西並不少,不過,大家族的老宅都有著特殊意義的地方。
他道:“沒有。”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他隻有一種遊離感,無論是祁家還是傅家,他都沒有什麼歸屬感。
傅正南看了他一眼,又道:“你這次簽下了大合同,我準備在股東大會上公開你的身份,再挑個日子做個認祖歸宗的儀式,你就可以回到這裏來了。”
“如何?”
祁令揚的眼眸微動了下,垂著的手指微微捏緊了。
正沉默時,一道聲音自樓梯上方響起:“傅正南,你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嗎?”
卓雅夫人輸液結束,還沒休息幾分鍾,就聽老何來說那個野種來了傅家老宅,當即就下床了。
她指著祁令揚道:“他跟那個啞巴的事情,現在弄得滿世界都知道了,你讓他回來,傅家人的臉,往哪兒放?”
“真要被人嘲笑,這傅家剛回歸的兒子,又娶了那個啞巴?”
“收繼婚?”卓雅夫人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不敢想象到那時的場麵。
她順著台階一級一級往下走,嘲諷的看著祁令揚,又道:“你怕是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安排下的這枚棋子,最後要自己收了吧?”
“男女之間,最怕情難自禁,玩不起就不要隨便的試,自己玩出了火,這可就難收場了。你倒是可以考慮看看,祁海鵬是不是願意有個啞巴兒媳。”
祁令揚眸色淡淡的看著麵前的這個幸災樂禍的女人,唇線抿緊了。
傅正南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他看了一眼卓雅夫人道:“你給我閉嘴!”
若不是她在背後搞鬼,也不會弄得他措手不及。
卓雅夫人冷哼了一聲,懶洋洋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吩咐夏姐給她上茶。
傅正南厭惡的瞥了她一眼,說道:“誰說,令揚要娶那個女人?”
四年前,傅寒川跟那個女人睡了,若不是她懷了身孕,也不會進入到傅家,她不會一直有這個運氣的。
卓雅夫人一怔,笑意僵在了臉上,有些明白過來傅正南的用意。
如果祁令揚回到傅家,就有了真正跟傅寒川爭奪傅氏的資格。他是用這個來利誘他,跟那個啞巴斷了關係?
隻要那個女人不進門,就隻是睡了一個女人的風l流事,比起收繼婚這種荒唐事,程度要低很多。
傅正南,為了這個私生子,他倒是不遺餘力!
卓雅夫人咬起了牙,不待她說什麼,傅正南看向祁令揚,嚴肅道:“令揚,如何?”
祁令揚的牙關肌肉緊繃了下,呼吸低沉了起來。
一旦他回到傅家,他跟蘇湘就再無可能,而對她的傷害……蘇湘……
……
一連幾天都是暖洋洋的好天氣,蘇湘坐在庭院裏,靜靜的眼眸看著天空堆攏又疏散的雲朵。
祁令揚手裏拎著一件衣服蓋在她的身上:“出來又不穿件衣服,春光暖和但也要注意,春捂秋凍知不知道?”
他的話不算多,但對著蘇湘的時候好像就多了起來。以前把她當成傾訴的對象,現在是他想要照顧的對象。
他攏了攏衣襟,順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勾在耳後:“幫你把頭發紮起來怎麼樣?”
蘇湘垂眼,看了看那件衣服,唇瓣動了下。
來到這座別墅已經有幾天了,這些天,她沒有出門一步,醒來就吃,想睡的時候就睡,什麼也不想。
那些事,好像過去很遙遠了。
一切都平靜下來,風暴好像離她遠去了。
她抬頭看向祁令揚,想了想,抬起手來。
——你好像不用去上班?
祁令揚微微笑道:“我一向不怎麼喜歡工作,再說我談下了帝梵先生的單子,足夠我們吃喝幾輩子。放心,我養得起你。”
他的手指上捏著一個發圈,雙手將她蓬鬆的頭發梳順了,笨拙的弄了一個麻花辮。
“抱歉,我的手藝不好,不過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祁令揚有意無意的都在說起他們以後的生活,蘇湘微沉了口氣,比劃起來。
——傅家呢?你不用為了我放棄什麼。
既然祁令揚是傅家的人,是為了回歸傅家才接近的她,他跟她在一起,大傅先生是不可能讓他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