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揚買了二十二點的電影,一部記錄片。
這種電影,很少有人看,偌大的放映廳隻有零落的幾個人坐著,不需要找位置,隨便哪個空座就可以坐下來。
一個多小時放映結束,出場的時候他微微一愣,前麵的休息區,一個女人坐在那裏,桌上放著杯奶茶。
她的腿伸長了,雙腳疊在一起輕晃,低頭在刷著手機玩。
祁令揚了走過去,敲了敲桌子,閔悅真抬起頭來,抬了抬鼻子上架著的眼鏡,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說道:“你這是剛看完?”
祁令揚看了看她,自然也看到了奶茶下壓著的兩張票,他道:“你之前不是已經看過了,怎麼,意猶未盡還打算再看一場?”
他轉頭往四周看了眼,然而並沒有看到喬深的身影。
閔悅真拿起奶茶喝了一口,說道:“你在說什麼,我剛來。”
祁令揚微蹙了下眉,瞧著麵前的女人。
他很肯定,一個多小時前,他到看的那個捧著爆米花的女人就是她。
閔悅真對他看過來的視線頭一回感覺到了不舒服,她垂下眼眸咬了下吸管,笑笑說道:“你看錯了吧。”
祁令揚張了下唇想要說什麼,閔悅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說道:“你看什麼了,難得見你看回電影,蘇湘呢?”
祁令揚道:“今晚她有事。”
閔悅真看著他溫潤臉孔下的落寞,試探著問道:“為了那個新聞不高興?吵架了?”
祁令揚看她一眼:“不是。”
窗外的雪繼續下著,比起之前更大了。他了看眼手表說道:“時間不早了,回去了。”
閔悅真唔了一聲,將桌上兩張電影票收回口袋裏。
她看著前麵男人的背影,手裏握著的奶茶其實早已經涼了。
她扯了扯唇瓣露出一抹苦笑,猛吸了一口奶茶,絲絲涼涼,奶茶的甜香味道也大失口感,不那麼好喝了。
再次進到電影院的時候,對著冷清的電影院大廳,她看著前麵滾動的電子版電影預告,完全不知道他看的是什麼。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挺傻的,就隻憑著那一道背影就跑過來了。
她應該馬上就離開的,可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那輛雪下的車,不知道是電影院的暖氣更加吸引她,還是不甘心就這麼來一趟,她重新走了回去,按照老習慣那樣,隨便的買了兩張票,就坐在那裏耗時間。
前麵還有幾步路,就是電影院的大門了,閔悅真的腳步踟躕了起來。
祁令揚感覺到背後的視線一回頭,閔悅真的視線來不及收回,慌亂之下鼓在腮幫子的奶茶一半噴了出來,一半勉強的吞咽下去,用力的咳了幾聲。
她低著頭,手忙腳亂的從包裏找紙巾,一張紙巾遞到了她的眼皮底下。
閔悅真一怔,將紙巾接過來擦了擦嘴唇,低聲道:“謝謝。”
莫名的,氣氛就尷尬了起來。閔悅真擦拭完了唇角,低頭擦了擦衣服上濺到的奶茶漬,最後蹲在地上也擦了起來。
她不敢抬眼,不敢去猜,祁令揚從她的那些慌亂中發現了什麼。
他一直都是個仔細的人。
那一片地麵已經擦幹淨了,雪白的紙巾此時吸飽了水分,指尖黏黏的。
祁令揚看著蹲在地上的女人,開口道:“難得看到牙尖嘴利的閔大律師有這樣的一麵,忘記拍下來了。”
閔悅真的手指微微一頓,站起來走到垃圾桶邊,將紙巾丟進去,尬笑著說道:“不小心被珍珠噎到了。”
這句珍珠讓祁令揚想到了家裏的那位小珍珠,笑說道:“那你以後還是改別的口味。”
閔悅真牽動了下唇角,往前走去。
一到外麵,寒意瞬間撲麵而來,凍得人打了個哆嗦。祁令揚往車子那邊走,車蓋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
閔悅真咬了下嘴唇,看了一眼路邊縮著脖子裹在軍大衣中賣紅薯的老爺子。
特質的紅薯爐子,每個鐵皮抽屜裏都烘烤著圓滾的紅薯,寒冷冬季裏,尤其是這樣的深夜,那種焦香的味道讓人抗拒不了。
閔悅真快步走過去買了兩個紅薯,趁著祁令揚還在暖車的時候,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祁令揚正要離開,聽到聲音將車窗放下了:“有事?”
從窗戶中遞進來一隻紅薯,閔悅真道:“難得一起賞個雪天,有沒有興趣再看會兒?”
祁令揚往外看了眼,再看向閔悅真,她雙手捂著紅薯抬頭望天,鼻子微微發紅。
祁令揚默了下,推開車門走下來。
路邊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兩人一起走進去,祁令揚買了兩杯熱牛奶讓店員加熱。
閔悅真先走到靠窗的休息區坐下,祁令揚等牛奶熱好了,便拿著走了過去。
一杯牛奶放在她麵前,自己則在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
前麵的路燈橘黃,白色的雪片在燈光下也染上了一層橘色,偶爾有幾個行人匆匆走過,在一片踏平了的薄薄雪地上,再多上幾個腳印。
偶爾便利店的門口,會響一聲“歡迎光臨”。
祁令揚喝了一口溫熱的牛奶,問道:“跟小男友相處的好嗎?”
閔悅真啃著貼皮的那一層紅薯,焦香的口味深得她喜歡。聞言,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故作輕鬆的道:“你說的我好像老牛啃嫩草一樣。我就隻比他大了一歲。”
“唔,大了一歲……”祁令揚點了下頭,“這樣挺好的。”
“你這麼大年紀了,確實應該好好找個人嫁了。”
閔悅真一腳踢了過去,拂了一把肩膀的頭發:“去你的年紀大,我才十九,明年也就二十。”
祁令揚拎起牛奶,跟她的那一杯碰了下,說道:“那就敬你的二十,也祝你爭取在‘二十’之前成家。”
話落,他想到了些事,勾了下唇角一笑,自己仰頭將那一杯牛奶當成酒那般喝了。
如果不是傅寒川突然冒出來的結婚,這個時候,他應該與蘇湘已經籌備婚禮了……
閔悅真了解祁令揚那悶頭一飲中的苦澀,牽著唇笑了笑,杯子貼在唇瓣邊輕抿。
“好,借你吉言。”
祁令揚喝完了那一杯奶,站了起來說道:“時間真的不早了。明天還上班,先走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往門口走去。
門口掛著的鈴鐺一陣脆響,靠窗的那一桌,閔悅真呆呆的坐著,感覺到眼睛有些濕潤,抬手一擦,指尖有些水漬。
她胡亂的抬手一抹,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語道:“還不如直接說破……”
對於一個暗戀的人來說,既希望對方永遠不知道,又希望他知道,這樣就不必那麼掙紮難受。
可真的等對方看出了心思,一句不傷自尊的話,又將她難受的想落淚。
哪怕對方說得再婉轉,聽來依然是那麼的讓人難過。
“還不如說得狠心一點兒……”
難過的是,她明白自己的暗戀應該結束了,哪怕偷偷摸摸的也不行;難過的是,他即便知道她喜歡他,他也不會做出回應。
可該謝謝的是,他還願意陪她看一次雪,一起吃一次烤紅薯……
……
第二天,天氣放晴,外麵果不其然的積了厚厚的一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