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邊的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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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破的城牆屋簷下,的確有個乞丐,也的確有個烏衣書生!

隻是,烏衣書生微閉著雙目,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在他身旁疊了一層層半人高的典籍書台,那些詩書大多是算名占卜類的書籍,再加上身前的棋盤上,插著一隻黑白相間的雲旗,看起來,他更像是一個烏衣相士。

“下棋麼?”烏衣相士微閉著眼,久久地打一個盹,對著身邊路過的每個人如是般道。

城牆下,穿花走巷的夜行者很多,但是,大多在駐足觀望,沒有人敢走上前來,更沒有人坐下來,跟烏衣相士下一盤圍棋。

烏衣相士依舊半閉著雙目,隨意呼喊,早就習已為常了。

烏雲蓋頂,皓月消失,黑雲高掛的城裏還是下雨了!

春雨如碩,出城的人越來越多,腳步落地有聲,都是一些尋常的農家百姓,深夜還在勞碌奔波,大多是為了養家糊口,囫圇過活。

靠著雙手賣力打拚,換個三餐兩宿的安穩,過一些平凡人的生活,於尋常百姓而言,也算是美夢成真,功德圓滿了。

尋常人家對烏衣相士這樣的人,還是比較理解的,越過牆角的時候,都會投來垂憐歎息的目光,覺得讀書人都是不容易的,長時間金榜題不了名的讀書人,內心苦悶,難勉會犯傻發瘋,做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奇誕怪事。

“下雨了,早些回家吧!”

車上排滿了沒有賣出的木材,一名駕著木步牛車的木炭老翁,穿著灰色單薄的獸皮衣衫,看了眼烏衣相士,搖頭歎息道,順手還從殘破的斷木車駕旁,拿出兩張渾圓透香的蔥花大烙餅,丟給烏衣相士。

木炭老翁不敢將烙餅直接丟到棋盤上,那是文人的愛趣雅興,不想傷了人心,也不敢直接蓋到那一層層鉚得半人高的詩經書台上,勉得冒犯了讀書人引以為傲的知識命根。

所以,烙餅不歪不斜,正正好,拋到了烏衣相士旁邊的一片磨得銀光蛻亮的光滑青瓦上。

隻不過,在木炭老翁的木步牛車駕出城門的時候,那兩張蔥花大烙餅詭異神奇地又出現在了牛車的一堆木材中間,而且,烙餅還摻夾著一條金燦燦的大金條,好似上對善良者的奇特恩賜,代表著公與地道。

這是出城的尋常百姓!

進城的人就沒這般好話了,冒著風雨進城的人,腳步落地無聲,大多是散人遊匪,抑或是犯了人命的亡人修士,他們來武安城是避難也行,打家也行,大抵他們是自認為有些本事,能欺負人的。

“烏衣相士,城裏哪家客棧可以落腳!”

帶著玄金墨刀的獨行客,身材壯碩,騎著一頭穿風悍火狼,穿著一身華麗的桂花衣裳,腰間別著一塊翠綠色的落月玉佩,目光凶狠,對著烏衣相士呼喝著。

烏衣相士不惱也不急眼,隻是不回答他的話。

雙目微閉,隻輕輕地道:“下棋麼?”

“個蠻亞介子的,我問你城裏哪家客棧可以落腳?”獨行客有些暴躁,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以為他要錢,隨手從懷裏掏出一腚十兩重的白花銀子,丟到了烏衣相士的棋盤上。

“下棋麼?”烏衣相士頭都不抬,依舊平淡的語氣中透著嚴寒的陰冷。

“個蠻亞介子夠費力的,下地獄麼?下鬼棋子哦!”

獨行客罵了一聲,握著墨刀,駕著穿風悍火狼腳急火燎地走了。

雨落如瀟湘,黑夜的風夾帶著雨絲向遠方肆獵!

隻覺背後一涼,一枚黑色的水晶棋子從獨行客後腦勺穿過他的眉心,鮮血還沒溢出,那枚黑色的棋子又無聲無息地,隨風落入棋盤之中。

眨眼之間,獨行客從悍火狼身上像死屍一般無力地滾落,兩眼睜地如核桃般大,滾燙的鮮血從他的眉心處噴灑而出,像噴泉一樣,將城牆下的街道青磚染成了一片赤紅。

鮮血沿著獨行客的身軀一直流淌到他手中的墨刀,他寬厚的五指握著墨刀,很緊,人已死絕。

那頭穿風悍火狼看到主人已死,渾身赤色的狼毛散發著悲憤的情緒,兩隻幽寒透綠的眸子閃爍著怒火,死死瞪著烏衣相士。

“下棋麼?”烏衣相士暮地張開雙目,兩隻眼眸一紅一黑,淡然地看著那頭穿風悍火狼,詭異的左手執起一枚白色的玄玉棋子,陰陰地寒笑著。

透過眸光的反射,仿佛從烏衣相士的瞳孔中看到了某些可怕的東西,穿風悍火狼嚇得狼眸猛縮,赤色的狼毛倒豎,發出一聲恐懼的哀嚎,毫不猶豫地丟下了自己的主人,向著武安城的遠處,極速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