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夢中悟道(2 / 3)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不行,一定不能睡著。”郭鳳一聲大喝,猛然睜開雙眼,掙紮間似乎耗幹了所有精力,疲備之感幾近無力抗拒。原本溫馨的一幕早不知所蹤,唯有隻身一人飄在無盡的虛空中。正疑惑之際,頭頂豁然出現一條光帶,腥紅的血水裹挾著雷鳴陣陣洶湧而下,其間電閃密密,無數白骨掙紮哀嚎。快拍至麵前,郭鳳連忙抬手護頭,卻在一瞬間,那血水化作片片雪花飄落,地間一片白茫,讓人分不清地際線。那白色驀然隨風而去,出現一個羸弱的孩童,孩童目光呆滯,衣不遮體,口中流著長長的哈喇,手裏攥著一麵花鼓,一條龐大的蟒屍橫躺於前,其上插著一把的遍曆豁口的長劍。狂風又至,吹散了一切,色再次暗下,那湧動血水的光帶再次出現,就這般一遍遍重複著。

“這是在哪,莫非我一直被困在惡夢之中,絕對是這樣!”郭鳳正處於半夢半醒的玄妙之境,就像醉酒失意前的那一霎那,要想記住什麼卻無法抗拒因麻痹而引發的渙散。又似身患木僵之症,心中明白,卻是脫離不了軀殼的束縛。

“我該如何是好?”郭鳳不斷自問,感覺到僅剩的意識漸漸模糊,一切景物開始晃動,重影頓生,眸子中那一絲清明消然不見,目光也跟著散亂起來。

這場景為何如此熟悉,郭鳳囔囔道,忽地一個激靈,就似數九寒冬被一盆冰水澆透,讓他從骨髓裏顫粟起來,“這不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地大道,陰陽互逆互生,欲睡未睡,亦是欲醒未醒,我何不以動製靜,化逸為勤,必可擺脫夢魘,轉醒過來。”想到此處,輕輕合上雙眸,雙臂自由懸垂,隨著那絲似有似無的心念控製晃蕩起來,似風吹柳枝,綿綿韌動,又似木漿劃水,力隱勁沉!

雙臂越來越快,郭鳳腳步接著向前一踏,舞動起夢中已練了上千次太保功!破風之聲鶴唳,一趟套路下來,猛地睜開雙眼,無數模糊的景色疊影開始重合,仍至最後三化二,二化一,一切終歸明了。最後一式彈腿踢出,刹然停住。“破!”畜滿勁道的抬腿狠狠落下,擊破萬物,幻影似絢麗的泡沫碎滅開來。

“子,我還以為你會就此睡過,不錯,不錯!”郭鳳睜眼的一瞬間,漆黑的臥房中,孫君仿已然查覺,悠然道:“你先大喝一聲,泄去沉潛肺腑的滯氣,再喝了床頭那碗糖水。”

郭鳳清楚自己是真的清醒過來了,隻是對之前私下十三峰,跌落溶洞一事尚未記起,至於為何自已全身酸軟無力也茫然不知。隻道是譚峭囑咐,便一聲長喝,以阿音帶走廢積之氣,隨著呱呱灌入糖水,果然全身輕爽起來。

邊隱隱泛起魚肚白,借著破損的窗戶上透進的微弱之光,郭鳳依稀看到一個盤座的黑影,開口道:“譚道長,你出關啦?那殘毒可都化盡了?”

“哈哈,果如所,你倒是心地慈愛。我非譚道長,乃其故友。子,可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孫君仿問道。

郭鳳也聽出這聲音陌生,不禁警覺起來,道:“那譚道長在哪?”

“你放心,他已出關,正在房中靜養,待亮後,再去看他便是。方才問你可還記得昏睡前發什麼了什麼,為何會墜落在那溶洞之中。”孫君仿出言再問。

聞到熟悉的香火味,郭鳳安下心來,念著溶洞二字,過往種種在腦海中急速湧現,讓他一陣後怕。“怎麼又回到十三峰了?是你救的我麼。”

“非也非也,是譚友出力相救。”見郭鳳答非所問,孫君仿哂然一笑不再深究,道:“娃兒你現在形神方合,不宜多言,最好盤膝靜座,以達驅虛強神。”完,便不再開口,靜靜打起坐來。

郭鳳深睡了這麼多,盤腿坐著卻再難入定,不禁思緒紛飛,回想著夢中場景,感慨起陰陽玄妙,道之深奧。心有所專,便不覺時長,轉眼色大亮,當晨曦撫過雙眸,郭鳳才回過神來,四下空空如也,與自已有過言談的黑影早不見蹤影。

“咦?難道我還困在夢中!”郭鳳用力咬了下手背,疼感傳來,這才再次確認自己是真的醒過來了,床頭的空碗亦作印證。

“那人是何時出去的,不管了,先去看看譚道長情況如何。”郭鳳嘀咕著下床,腳一落下,並無半分久臥虛脫之感,反而十趾有力,緊緊抓地。

一開房門,一團白影撲麵而來,郭鳳大喜,抱著藥精獸親昵不舍。遠方樹下,三個矍鑠的身影似在論武談招,時而一人演示,時而二人慢慢互拆,時而三人盤坐商論。

郭鳳看了半晌,也不敢上前打擾。“鳳兒,直杵在那作甚,過來認識一下二位隱士前輩。”譚峭傳音入密,蒼老的聲音在郭鳳耳邊響起。

來到近前,郭鳳恭恭敬敬行了禮,譚峭為其介紹了孫君仿與鹿皮處士二位隱者。看著二人麵容與譚峭相仿,年紀也應該都在百歲之上,郭鳳越發尊敬。

“譚道長,您身上的餘毒是否全祛了,都怪我連累了您。”郭鳳愧疚不已。

“鳳兒放心,我未詢問於你,便參悟那站牆的樁法來療傷,不但已然全愈,武道更有精進。”譚峭道。

“隻要道長安好就夠了。”郭鳳笑逐顏開:“我那樁功本就不是什麼秘傳之術,能為您取用,最好不過。到是我前些閑來無事,翻看了書房中的太保功,不看還好,越看越是欲罷不能,但是我隻在夢中偷練過。”

“太保功?”譚峭陷入沉思,記憶中半無一點印象。

“就是存放在圖集架上的一本冊子。”郭鳳提醒道。

“哦,想起來了,那是多年前,我遊曆南嶽之時,從一夥劫匪身上得到的。”譚峭恍然道:“當時大致看了,隻是一套粗淺外練拳腳的功法,與我內練修為不適也看不上眼。想著他人創術不易,多少有些套路的影子,便留了下來,沒想到竟放到圖集中去,不過到是很適合你用來強體。你若想修練,顧自參研便是,有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來問我。”

得聞此言,郭鳳大喜,連連道謝。

“鳳兒,我閉關之後,發生了何事,你又是如何墜落那溶洞之中的?”譚峭不解道。

郭鳳遂把當日經過及夢中種種詳詳細細道出,三位老者聽罷,皆是驚歎不已。孫君仿見譚峭滿臉愛憐之色,道:“昔聞譚友師從高道何昌一,學得心息相忘,神氣合一丹法睡功,可入夢問道。依我看郭鳳此情種種亦有此趨,這般頗有慧根確是少有。他能為你兩次相救,也算有緣,不如收為弟子,傳承衣缽。”

“此言甚妙,就是郭鳳你可願意?”鹿皮處士樂做成人之美,出言道。

千金易求,好徒難收,二人如此,譚峭自然明白。可他憑著虛弱之軀與第七元一夥相鬥,已是折了壽元,現在身體雖無任何不妥,功力較之以前甚至更強,卻不過是外強中幹罷了。他隱隱感覺到,最多三年,便是塵歸塵,土歸土。若收之,一來郭鳳體質無法修練自己的功法,教不了他什麼,反而耽擱其前程。二來哪日歸去時,依鳳兒的性情,少不得傷心難過。正思索著找個溫和的法子推脫,就聽郭鳳開口道:“能同譚道長學習,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可我不願意拜師於您。”

“哦!這是為何?”孫君仿對郭鳳興趣越發濃烈。

“鳳兒,有何緣由,直言便是,我不會怪罪強迫於你的。”見郭鳳欲言又止,譚峭寬慰道。

“我曆來愚鈍,學東西很慢,越是認真教越學不會,就連那站牆之法也是練了很久才熟悉,為此我萬爺爺差點急出心疾。譚道長年事已高,不能在為我操勞了。加上這身逆脈,本就不是學武之料,以後出去了,定會辱了譚道長名聲。”

“從其夢中所學來看,郭鳳確是一聞千悟,不過悟性極高者,大多記性、行動差些。”鹿皮處士道。

“鳳兒,青城武學以氣為重確不適合於你,雖不能收你為徒,但一些吐呐靜臥的法子,我可悉心教授。”譚峭掩住惋惜的眼神道:“等過了重陽再送你回去可好?”

“譚師友你可多年未外出了。”渾厚低沉的聲音傳來,幾人一喜,峰頂路口與際交彙處緩緩升起一個身影,來人著一青色長袍,頭挽道髻,三綹長髯隨風飄蕩,麵色紅潤,頗有仙風道骨之韻,不是陳摶還會是誰。

陳摶身隨風動,飄然而至,道:“聽聞譚師友身中奇毒,這有一付溫補的劑方,一會讓山門弟子拿去煎熬了。二位老友,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幾人一番客氣,孫君仿道:“今年我四人總算聚齊,多年不見,陳友看上去倒是越發精神了。”

譚峭與陳摶二人曾拜在何昌一門下,隻是一直未有師兄弟之分,故向來以師友相稱,出言道:“陳師友心性豁達,不受世俗所累,想必所修睡功已是破凡入臻。我難靜其心,研修終不得法,隻能一窺全豹。雖用功不少,卻難得大成,終究體會不到這睡功護顏之效,相較之下,陳師友這般鶴發童顏倒教人驚歎。”

陳摶道:“幾位過譽了。譚師友一身化功無人能及,二位老友內力雄厚,功法高深。亦是世間一等一的高手。我四人比武論道多年,哪次不是平分秋色。”

“今年我幾人在武學之上怕都不是譚友對手。”鹿皮處士歎氣道:“你現在精源時時激發不斷,雖蝕耗真身,卻同火上澆油一般,爆力驚人,若我二人比試,最多一百餘招,我必然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