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聖在興隆當鋪的日子過得飛快,漸漸的柳掌櫃除了錢、賬還沒讓他上手去學,卻是在第二年的下半年裏已經提前安排他跟著四櫃的丁朝奉學習了。
四櫃“朝奉”在大門的最右邊,在貨物的鑒定上麵隻能算是初級,最多鑒定下普通的衣物,雜貨,高級的物事還是要往裏麵請的,但四櫃最需要學的卻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功夫,要善於察言觀色,嫻熟行業暗語,識得三教九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學的是處世經驗,無論什麼人進門,先要快速打量一番,如看上去像是官僚豪富,則殷勤款待,奉迎至首櫃朝奉處;如是讀書人或小家模樣的,則語氣和氣一些,看所當物品如品質較高再引領至其他櫃上;但如果是窮苦百姓,所當物品價值不高,則由本櫃直接處理,本櫃無法判斷的則交給其他櫃。而慕聖做的就是跟著丁朝奉學習迎來送往的本領。
果然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句話在當鋪裏是最好的解釋,半年的時間就讓慕聖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世態炎涼,原先富貴的禁不住不肖子孫的折騰敗落了,從當鋪裏開始的尊稱大少到後麵當淨東西後的那小子,也有原來家境不怎麼樣忽然暴富來當鋪淘寶的,稱謂一下就從狗蛋、栓柱變為了王爺、李爺。慕聖見的多了,也從當初的震驚、詫異、惋惜、羨慕變成了麻木不仁。
年底將近卻有位比慕聖還小個兩、三歲的小孩,常往當鋪裏跑,開頭拿來典當的還是些珠寶首飾等細軟,後麵慢慢的就開始典當毛皮和絲綢衣物,再到後來連棉衣也開始當了。慕聖因為跟小孩歲數相仿,家裏之前也因貧困典當過東西,所以一來二去的倒頗為照顧他,熟了後知道了些他們家的情況,也是位苦命的孩子,小孩姓蘇叫蘇和,祖籍南方雲夢澤,打小跟父母遷入沙柳市定居,父親三年前隨沙漠商隊出行,說是去帕羅國做點生意,一年後返回,可誰知一年後渺無音訊,母親身體本就羸弱思念成疾後,外加裏外操持身心俱疲一下就病倒了。這下失了經濟來源,母親看病又要花錢,蘇和小小年紀又不能做什麼,隻好靠典當家裏的細軟過日,因蘇和的父親是跟著沙漠商隊一起經商的,所以家底還算豐厚,但也經不起這般變賣,半年不到的時間家裏基本上就被當空了。
蘇和今天臨近黃昏當鋪快要關門時方才又來到了興隆當鋪,可是未見其手上拿什麼東西。蘇和在門前徘徊了許久,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咬牙進了當鋪,從脖子上取下來一塊牌子,遞給了丁朝奉,
“我當這塊牌子。”
丁朝奉接過這塊牌子一看,此牌食指般長短,三個指頭的寬度,頂端留一孔穿了條絲絛,正好戴著胸前做為一個裝飾,材質似木又像石,敲之有金鐵之聲,一麵為素麵能清楚看見其上的木紋肌理,一麵刻的又像符又像字又像畫的圖案,牌子四邊光滑沒有任何雕刻。
丁朝奉和慕聖瞅了半天俱都不認識此物,慕聖捧著牌子一個櫃一個櫃的問過去,直至首櫃老朝奉處,老朝奉瞅了眼牌子掂了掂,隨手遞給慕聖道:“千年木頭埋在地下化成石頭做的裝飾牌不值幾個錢,此物要在上京城裏,收了也就收了,興許有人貪圖稀奇給買回去,在我們這個小小的沙柳市,收回來隻有爛在店裏,運到上京還不夠路費,流通價值遠不如舊衣物,回了吧。”
慕聖隻好捧了牌子交還蘇和,用當鋪行話回了:“您家寶物太貴重,小店不敢收。”
蘇和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急了:“慕哥哥,求求你了,這塊牌子是我父親給我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定然是當的了錢的。現我母親病重急需抓藥,求求你給我當掉吧。”
慕聖見蘇和這般說,無奈的道:“你看看家裏還有其他的東西可當嗎?這塊牌子,我們店裏是不會收的。或者你去其他的當鋪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