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譚耀(2 / 2)

之後,便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他半個月沒有回家,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卻隻是喊我回去做飯,除此之外,連一句稱呼也沒有。

他不常回家,所以我習慣了在學校食堂和安羽丘一起吃飯。不過今,想來是不能在學校裏吃飯了。

“安羽丘,我爸讓我回家一趟,恐怕今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我抱歉地對她。

“啊?我們的晚飯時間隻有兩個時不到,你還要回一趟家,來得及嗎?”安羽丘關切地問我。

“沒事,很快的。”

“哎,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我還沒去過你家呢。”

提到家,我的心情不由得凝重起來。

那個破舊簡陋,基本上隻有我一個人居住的地方,能算的上是家嗎?

如果讓安羽丘看到了我那個不幸的家,她會不會看不起我

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後怕。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對了,鴿子,下個星期學校就要組織秋遊了。我知道你不喜歡集體活動,但這好歹是人生最後一趟秋遊,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安羽丘拉著我的手臂來回晃動。

“秋遊,是要交費用的嗎?”

“當然啊。哎,你回去記得跟你爸媽一聲。”

嗬,我那個父親能指望得上的話,我怕是能過得再輕鬆一些。

傍晚最後一節課結束後,我就向老鄭告了假回家。

學校的公交車站旁有一棵巨大地香樟樹,現在以入深秋,滿目皆是耀眼的金黃,唯有這一片地帶翠綠依舊。我站在樹下,陽光零零散散地落在柏油馬路上,凝聚在我的掌心。

市囂漸息,夕陽西下,夕暮的餘暉輕輕呼喚著倦歸的生靈,我便像一個局外人那般愜意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

好久沒有這麼愜意地看一回斜陽了。

我的家在有些偏遠的郊區,從學校坐14路,看著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低矮的平房,灌木叢逐漸變成野生的林木,車上的乘客閑散地談著。

我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靠窗的地方,讓風將我那一頭短發吹亂,感受時光逐漸地慢下來。

我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的那位,稱作父親的人

他叫譚耀,自我懂事起,他就隻活在母親的數落聲中。我很少見到他,即便見到了,聽到他的最多的一句話,也隻是:

“你媽把錢藏哪了?”

有一次,母親在外加班,全然忘記了我還在家中,一都沒有吃飯。

到了晚上,我餓得實在受不了,隻能想辦法去找譚耀。我知道他每次都會在城郊的一家店裏打鋼珠。

那夜下著一點雪,我徒步從城西走到城郊,穿過冷清的街頭,走過結了層薄冰的溪,似乎連睫毛上都沾了霜花,冷得徹骨,幾乎沒有力氣走下去了。

再堅持一下,等我見到爸爸,就有東西吃了

終於,我找到了那家鋼珠店。在一群打扮流裏流氣,抽著劣質香煙的人群間,我找到了裹著破棉襖的他。

那時候,我就像看到了希望一般,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袖,用盡力氣地對他喊道:

“爸爸,我餓了”

然而,他飛快地瞟了我一眼,一把甩開了我沾滿泥土的手,目光又緊緊盯著麵前的遊戲屏幕。

大概是我打擾到他打遊戲了,沒關係,再等等,再等一等就好了等爸爸忙完了,他就會帶我去吃好吃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精神都開始有些恍惚了,他終於結束了遊戲。隻是他的神色很不好,一直罵罵咧咧地拍打著遊戲機。

後來,他才把目光落到我身上。

他丟給我一個硬幣,像打發乞丐那樣。

“去去去,回家去,別來煩老子。餓死了還省得老子花錢養你。”

最後一句話,讓我徹底對他心灰意冷,從今往後,我就再也沒喊過他一聲爸爸,至於他丟給我的那枚硬幣,我也不知道扔到哪裏了

那年,我五歲,那個下雪的夜晚,我似乎已經走過了人生最難走的路,每走一步,我的心便寒一分。

而現在,我正坐在公交車上,要給那個生我卻不養我的人去做飯。

我雖然不喜歡他,可我終究還是要顧念那一點父女情分的。

推開那道吱嘎作響的房門,迎麵而來的便是一股酒氣,桌上地上零零散散地扔了一些酒瓶,沙發上躺了一個胡子拉碴,邋邋遢遢的男人,目光渾濁不清。

這個人就是譚耀。

“回來了,快做飯去,餓死我了”

當初,我也對他過類似的話,可他卻一把甩開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