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做的不錯的,真的。”
他撇過頭來,厚厚的劉海下露出一雙委屈的眼睛來。
“真的?”
善意的謊言不算謊言,上帝會原諒我的吧
“真的。”我用力點點頭,“隻要能分辨清食物,比如,做豆漿用的是黃豆,不是毛豆我也可以教你的。”
這時,羽丘突然從房間裏衝出來,不可思議地問道:“張槐序,剛才吃飯的時候,你什麼來著?”
“坐下吃飯?”
“不是,最後麵那句。”
“星期六下午才訓練?”
“不對不對,上一句,上一句。”
“今是周末?”
羽丘仰長嘯一聲,何其哀涼。
“你怎麼不早啊!我還以為今要上課啊!我居然七點就起床了啊,我難得的周末早上啊。誰啊,是誰的鬧鍾把我叫起來的啊!”
我顫顫巍巍地舉起一隻爪子。
“不好意思,是我的手機”
安羽丘的氣一下子泄下來。大概是因為我與她之間還不像她跟張槐序那樣親密無間,她不好意思衝我發脾氣。
“好了好了,看在是鴿子的份上,饒你一命。”羽丘在沙發邊挨著我坐下,推推我的胳膊,問道,“鴿子,今難得是周末,這早上可不能荒廢了,你來北京這麼久了,我還沒有帶你去好好玩過,吧 你想去王府井,還是萬達廣場?”
“出去玩啊”
我有一點點輕微的人群恐懼症,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一到人多的地方,我就會有些不自在。不過這次,我突然有點向往外麵的世界。
羽丘帶著我和張槐序,坐上54路公交車去到了王府井。
之前,王府井隻有在書裏出現過,如今,它真真切切地擺在了我眼前。
鱗次櫛比,到處富麗堂皇,流光溢彩盡顯泱泱大氣,未逢節假日,街頭並沒有那種人山人海的景象,隻是偶有人潮湧動,但也正因如此,我才得以看清這條街的全貌。
有擺攤賣糖人的,賣玩意兒的,也有賣驢打滾的。古老的,隨著歲月更迭,日見其滄桑,新潮的,追著時代的速度,愈秀出風采。
老舍在《北平的秋》一文中提到的那些“葫蘆形的大棗,清香甜脆的白梨,象花紅那樣大的白海棠,還有隻供聞香兒的海棠木瓜,與通體有金星的香檳子”,我雖然一個都沒瞧見,但光是想想,都覺得唇齒留香。
“鴿子,怎麼樣,這裏就是王府井了。”羽丘頗為自豪地向我介紹。
“嗯,很有味道。跟南方的街道很不一樣。”
“哎,那邊有賣驢打滾的,鴿子你在這兒等等。”
羽丘蹦蹦跳跳地跑到賣驢打滾的商販前,陽光勾勒出她嘴角的弧線,看起來尤為溫和而陽光。
“如果,我也能有她這樣的心態,應該也能過得很快樂吧”
“我們都沒有她那樣的勇氣,去直麵生活。有的時候,連我都挺羨慕這個傻子的,沒有煩惱,沒有憂慮,什麼都不在意。”張槐序看著羽丘的背影,對我。
“你也挺好的,最起碼,你們都有疼愛你們的父母”
“他們不要我了。”
我的身子震了震,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他們是指你的父母嗎?”
“我沒有這樣的父母。那時候,他們窮,養不起我,就把我隨手拋在了一條水溝裏。是我爸把我撿了回去。”張槐序這話時,眼睛裏充滿了傷情,和那晚上一模一樣。
“我爸,是個農民,沒什麼錢,也沒娶媳婦兒,撿了我之後,就一心一意地待我。那時的日子雖然窮苦,但和他相依為命的生活,倒也快樂。收成不好的時候,爸會帶我出去挖野菜,抓蟲子吃;冬冷了,風從牆縫裏吹進來,我就和他一起縮在炕上,裹著毛毯,抱在一起睡覺。我從不覺得我比別人缺少什麼,甚至覺得,我為有這樣一個父親而驕傲。”
“可在我4歲那年,他們來了。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地來了。他向我伸出手,對我:‘我們才是你的父母,跟我們走吧。’我問他們:‘如果你們真的在意我,當初,為什麼扔下我。’他們沒有回答。他們塞錢給我爸,塞了很多很多錢,但我爸一直緊緊把我摟在懷裏,不肯放掉。”
“後來,他們又來了,帶著一群保鏢,硬是把我抱上車。我爸就被那群保鏢攔著,跪下來,跟他們磕頭,他不能沒有我。我就在車子裏拍著窗戶,哭著喊著,但車子還是開走了,開到了一棟大房子裏。這裏什麼都有,水晶燈,沙發,複式樓梯,甚至是傭人和管家可這裏好冷,比下雪的街頭還冷。他們跟我,我爸死了,從今往後,我就要住在這了。那個女人對我:媽媽會好好補償你的。可笑,難倒什麼東西都是能補償嗎?他們沒有參與我的幼年,童年,那便是錯過了,何來補償?同樣是窮困潦倒,爸撫養了我,而他們,卻拋棄了我。歸根究底,還是他們更在乎自己的命,所以,他們才會打算犧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