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剛落,一聲滿是戾氣的喝罵從裏麵傳了出來!
“好張狂的子!你如今要認祖歸宗,我女兒便是你的嫡母,我便是你的外祖母,我要你跪著磕頭敬茶,你敢不遵?!”
話聲嘶啞低沉,乃是個老者,而站在最外麵的人看到元氏來了,忙往旁邊讓去。
花廳裏,坐在上首位的老者滿頭銀發,華服寶相,乃是胡氏的母親傅氏。
傅氏從前是護國大將軍夫人,如今兒子又是一品上將軍,榮華一生心高氣傲,今日胡氏自己雖然沒敢鬧騰,可顯然,傅氏是要為女兒鳴不平的。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要發難這來路不明的新三爺!
裴婠跟在母親身後,沒多時便走到了最前麵來,待看進廳裏,頓時被堂中一道筆挺如劍的陌生背影吸引了目光!
隻一眼,裴婠便篤定此人便是那位新三爺!
隻見新三爺穿了一襲靛青錦袍,寬肩長臂,挺拔高俊,分明年紀輕輕,可麵對傅氏的怒喝和四周王公貴族們的各色打量,卻渾身泰然不迫之勢,光看著背影便覺偉岸矜貴!
裴婠心底驚詫,她沒想到蕭家新三爺竟有如此氣度!
他未著華服,卻輕而易舉將滿屋子世家貴族都比了下去!
“你跪是不跪?你若不跪!便是不想入蕭氏宗祠,既是如此,今日這認親宴也不必辦了,你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忠國公府容不下你這般不忠不孝之輩!”
見眼前的青年神色平靜,刀槍不破,傅氏更是惱怒,竟然一拍椅臂撂下這等狠話來。
一旁的胡氏有心看傅氏敲打青年,冷冷看著,並不出言相勸,忠國公蕭淳見局麵不好,有些下不來台的道,“嶽母大人,這孩子年紀,還不適應府中規矩,今日便算了吧,往後我來好好教他,時辰差不多了,該開宴了——”
傅氏哼了一聲,鄙夷的望著青年,“國公爺不必替他話,他來路不明,也沒個憑證人證,誰知他母親是怎麼懷上他的,國公爺還是先不要認定他是蕭氏血脈——”
青年平靜的神色忽生微瀾,他墨眸閃過利芒,漠然的看向傅氏。
傅氏厲害半生,可就在這一刹那,她卻被青年的眼神駭住,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湧動著淩厲的箭芒,直讓她瞬間感受到了迫人的殺機!
冷汗瞬間盈滿了傅氏掌心,她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年輕人,在人頭攢動的華堂之上,竟然對她堂堂一品誥命生出了殺意!傅氏眼皮狠跳一下,再看時,青年麵上卻又恢複了水波不興的平靜,好似剛才那一瞬的暴戾,隻是她的幻覺一般。
“請恕晚輩不能從命,晚輩此生,隻跪過母親的墳塚,入蕭氏宗祠本非我願,老夫人既覺晚輩身份有疑,那晚輩離開便是——”
青年言語溫潤悅耳,再加上其從容風儀,瞬時便叫人覺得傅氏麵目可憎!
而傅氏眸色懼怕的看著青年,膽戰心驚的一個字都不出來。
完這話,青年轉身便朝外走,竟就真的不認這門親了!
眾人皆嘩,蕭淳更是麵色大變,他連忙將青年攔住——
也就在這時,裴婠看清了青年的樣子!
他劍眉入鬢,眸似寒星,棱角更是刀削斧刻般的硬朗俊毅!
裴婠沒想到,他的長相比他背影還要英挺懾人!他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可轉過身來後,氣勢更勝之前,舉手投足間生生有種令人心生忌懼的威儀來。
她心底先是讚歎,可幾乎同時,這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竟然和夢中,那一襲蜃龍袍淩厲狠辣的浴血麵孔重疊在了一起,唯二不同的是,這張臉更年輕,亦少了嗜血暴戾!
裴婠墨瞳狠顫,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她不敢置信的定眸再看,兩瞬之後,裴婠渾身的血液都嘶囂了起來,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仿佛憑空一道悶雷打下,將她轟的魂魄俱散!
蕭惕!竟然是蕭惕!
皇城司生殺予奪的活閻王,竟成了忠國公府的私生子!
昨夜夢中的場麵仿佛變作了現實,她看到蕭惕繞過忠國公,大步朝她走來,他的手好似是空的,又好似提著一把滴血的刀,他越走越近,仿佛頃刻間便能要了她性命!
裴婠駭的全身肌骨都在顫抖,可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兄長驚訝而喜悅的喊了一聲!
裴琰喊,“恩公!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