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筠下馬車就看到蕭惕站在裴婠身邊,當下便擰緊了眉頭,等走到裴婠跟前,低聲嫌棄道,“怎麼還請了他來?”

蕭惕站在她二人外側,明顯是要護著她們,裴婠心底一軟,對蕭筠道,“他救了我哥哥性命,你我該不該請他一遊?”

蕭筠被堵住話頭,一轉眼卻見裴琰拿著一盞桃花燈走了過來。

裴琰走近遞上來,“你可算來了,喏,給你的。”

裴琰和蕭筠也是自玩到大的,很是熟稔。

蕭筠麵上浮起三分笑意,“算你懂事——”

蕭筠比裴琰兄妹也高了一輩,便時而以輩分打趣,裴琰聽了眉頭高高挑起,“要不是婠婠提醒我,我也記不起來。”

裴婠扶額,眼看又要唇槍舌戰,連忙拉住蕭筠道,“好啦好啦,咱們該去賞燈了。”

蕭筠哼了一聲,這才作罷,便和裴婠手挽手,一起朝東市去。

東市是京城最繁華之地,沿著主街一路往東南走,盡頭便是未央池,今日賞燈的重頭戲,便是在那未央池畔,越是往裏人潮越是擁擠,她二人走在前,後麵裴琰和蕭惕緊跟著,生怕被擠散了,主街兩側酒肆樓台林立,門前都紮了數丈高的燈樓,火樹銀花,明若白晝,走在其中,幾疑入了瓊宇仙宮。

蕭筠手執桃花燈,漫步賞景本是高興,可想到後麵跟著個膈應的,仍忍不住和裴婠耳語,“你那日他殺人如麻似個活閻王,卻是不假,前日母親把我叫到跟前,也似你那般叮囑了我,外祖母當時也在,還他能在青州一人殺百敵,隻怕哪一日惹到了他,他連我們也殺——”

裴婠聽的有些心虛,“這……他殺的是惡敵,對我們怎會如此?”

蕭筠卻道,“我們不招惹他,他自然不會把我們當敵人,可有朝一日我們惹到他呢?到時候他視我們為敵,豈非毫不留情?”

裴婠苦笑,如今她對蕭惕雖不再那般恐懼,可蕭筠的話卻也牽出她心底深處的隱憂,畢竟前世的蕭惕為奸為佞,做下的惡事簡直數不勝數。

此時四人已行入極熱鬧之地,四周除了一眼望不到頭的繁盛燈海,攤販雜耍者也極多,可就在這時,一道被掩在熱鬧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走在前的裴婠幾人毫無察覺,他們身後的人潮卻忽而驚叫起來,蕭惕比裴琰快一步回身去看,隻見後麵的人潮驚惶四散,而四道著蜃龍袍的輕騎入了蕭惕眼簾。

輕騎疾馳而至,竟沒有一點因人潮減速的意思,有人被撞翻在地,有人連滾帶爬的往街邊躲去,不多時,四匹快馬已至近前,而在蕭惕身前五丈之地,一個落單的三四歲男童茫然杵在原地,眼看著馬蹄就要落在他身上!

裴婠回身之時便看到蕭惕飛身往那男童撲去——

就在蕭惕將那男童攬入懷中之時,那疾馳在最前的快馬也到了蕭惕身邊,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裴婠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那匹快馬高峻蠻橫,蕭惕若被撞倒隻怕不死也傷!

電光火石之間,蕭惕身形如幻影似的一避,與此同時,他一把拉住快馬韁繩,隻聽一道慘烈的嘶鳴,那匹肆意衝撞行人的快馬,竟然生生被攔了下來。

馬嘶聲淒厲,周遭所有的熱鬧都在那一瞬間遠去。

裴婠和蕭筠身邊的行人驚惶而逃,隻有她二人突兀又安穩的站在正中,而那幾匹快馬如奔湧的洪水戛然而止,都被攔在了蕭惕身前。

裴婠看著這一幕,心頭忍不住顫了一下。

被人徒手攔下,馬兒吃痛,馬背上的人則狼狽,馬兒尥蹄而起的一瞬,馬背上的人差點被掀翻下來,馬兒還未站定,一道冷厲含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蕭三爺。”

墨色的蜃龍袍泛著冷光,話之人腰間的伏虎刀更令人生畏,這通身的裝扮明晃晃代表著“皇城司”三字,再加上那滿含怒意的聲音,是個人都要膽顫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