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這一切都破滅了。
前些日子,他們又來和我談,要我公開聲明放棄信仰。我不肯,就被換了牢房,和兩個小流氓住在一起。他們用各種方法施虐,你上次送來的棉背心也被打爛了,但我還是舍不得脫下來。
那時我想,不管怎樣,上帝是不會讓我被打死的,總是沒多少日子,就可以出去見到你了。
但今天,我被提審到監獄長的辦公室裏,還有兩個犯人,其中一個我過去見過,是天主教的一個神父。不過他老了,被折磨得已經認不出來了,若不是監獄長叫他名字,我肯定不敢相信是他。另一個,說也是一個基督徒,還是一個縣長,他是悄悄信的,後來被人揭發出來,也已經坐了好幾年牢。
監獄長要我們放棄信仰,說否則就不能出去。他倆臉上的驚恐我實在是懂的,誰也沒想到會這樣……我是天天都在想再見你的事……但我怎麼能不再見耶穌呢?
惠雯……
下午大喇叭就響了,監獄長親自宣布他們倆通過政府的教育改造,思想轉變了,表現很好,願意公開放棄他們過去的信仰,放棄反動立場。
然後,是他倆一個個講話,他們把自己臭罵一通,痛哭流涕地說是受了帝國主義的欺騙,等等。
犯人們常聽到這種悔改的控訴,沒人在乎。以前,像這樣批判自己,放棄反動立場的人,也大都沒能走出監獄。但這次,他倆一說完,監獄長當場就宣布他們兩人提前釋放,今天就回家。
然後,大家就看到他們真的被押著走出去了。
整個監獄裏的犯人都震驚了,其實我心裏也是有一點驚訝。如果我和他們一樣,是不是今晚就已經可以抱住你了?……但那樣,我倆以後的日子會是怎樣呢?
原來監房的小烏和我是一個學習小組的,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看,我知道他不理解,他用目光在問我為什麼,我也在問自己為什麼。我是不夠愛你嗎?
詩人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在我們基督徒卻是行不通……世人知道的生命不過是肉體的生命,那個,我是可以為你拋下的。
但惠雯,在我裏麵,在你裏麵的生命,並不是那必死的,而是永生的。而且,也不是我們自己的,是基督耶穌的。拋了這個生命,愛情和自由豈不也都陷在了必死的肉體中?
我也知道政府早就對外麵講我被改造好了,說我已經放棄了信仰。我一天不放棄,一天就不能走出去。我不走出去,我就沒有機會為自己辯白;但我走出去,他們的謊話就成了真實。
惠雯,你知道,我一生都不想去辯白什麼。人加給我的罪有許多不實,但在主麵前,我裏麵的罪卻一點都不少,讓我發不出喊冤的聲音……隻是,隻是委屈了你……
求我們的主,求耶穌基督來陪你吧!他是你的良人,也是我的……
我看來是出不去了。
這次,我不能明白主的心意,也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但,就讓我們清心順服吧!
***
自從被送到這個農場來,就沒再見到你,惠雯,你好嗎?
這些天特別地想念你,我連著寫了兩封信,想請你來農場看看我,我真是覺得日子近了,隻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也不知道你收到信沒有,我想你若收到信是必定會來的,可是你沒來,我就又擔心了……不知是你的身體還是別的原因阻攔了你來。聽說外麵的環境也不好,變化很大,不知道何時災禍臨到。倒是在這裏安定,也不能再壞到哪去……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連自己走到食堂去打飯也做不到。我們勞改農場的食堂建在公路邊,從住的地方過去有六七十米,要爬兩個陡坡。感謝主,小烏也被送到了這個農場,還是和我住在一處,不過現在一間房裏住好多人。他幫我打了幾次飯,就被發現了,獄警通知說誰都不許幫我打飯。
他真是愛我,很著急,問我怎麼辦。惠雯,其實我並不著急,凡事順其自然吧。或生,或死,總是神的安排。
何況,我沒法出去見你了,最後一件事,就是求主接我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