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拿著孫縣長簽過字蓋過印的“字據”,高興和激動的樣子決不亞於前幾年我文軒哥得孫子。他得重孫子時村裏給我家大門上掛“四世同堂”匾額時也沒這般高興。
他向孫縣長千恩萬謝了之後,便興衝衝地回到旅社。結賬、買票,當天下午就趕回西侯。到村子裏之後,他來不及回家,叫上銀棟爺直奔東方太爺家。
東方太爺和銀棟爺輪番看了縣長的親筆簽字,頓覺建校之事有了指望,激動不已。
三人高興了一陣之後,馬上到學校找校長一同商量。校長看後更是喜上眉梢,緊緊地握住父親的手說:“振傑哥,我朝思暮想的事馬上有盼頭了,我代表全校師生感謝你。”
父親笑著說:“現在感謝,為時太早,這八字隻出來一撇哩。我們大家快商量一下集資的事吧。”
東方太爺說:“是啊,你沒看縣長的話是有條件的,縣裏的十萬元錢必須在咱們集夠十萬元之後人家才撥付,也就是說,如果咱們集不夠,這十萬元也隻是空頭支票。”
“東方爺說得對,縣長不是傻瓜,他知道我們集資不容易,所以才敢這麼寫。”銀棟爺說。
“我當時也這麼想,村子裏連幾個民辦教師的工資都發不上,‘五達標’的錢都沒有,哪會集夠這十萬元?縣長會不會明明知道我們集不夠這十萬元,用這空頭支票來懵我哩。但我又想,咱不能把縣長想得那麼孬。人家一個一縣之首,興許是想幫咱們把學校建起來,反過來說,學校是咱村的,上學的是咱們的子孫後代,別的村縣長沒拿一分錢不都過起來了嗎?他承諾給十萬元,對咱們來講就是個恩賜,我們就是砸鍋賣鐵、拆房賣瓦,也要集夠這十萬元。如果我們把十萬元放到他縣太爺的茶幾上,白紙黑字他能不給這十萬元嗎?所以,我拿了這文書,千恩萬謝之後就回來了。”
父親激動地剛說完,東方太爺就接著說:“振傑說的對,如果建一所學校需要20萬元,這也可以說已經有十萬塊了,現在我們就想辦法,看怎樣集剩下的這十萬塊了。”
“校長老弟,隔行如隔山,我想問問你,咱們周圍村子的學校都是咋建起來的?”
“都是全村人集資建起來的。”校長說。
“噢,是這樣。那他們都是如何集資的呢?”
“一般都是論人頭攤,也就是說先造個預算,大概都在十七八萬左右,然後按人分攤。” “那村子裏、鎮裏、縣裏都拿了沒有?”父親問。
“據我所知,村子裏都多少不等拿了一部分,因為人家村裏都有村辦企業。這鎮裏和縣裏倒是一分也沒撥。”校長說,“兩年前我見人家東候、南虎、北虎、安頭連最窮的外河都在集資建學,回來也擬了個方案,給支書彙報一下。支書一聽直搖頭,說咱村窮,百姓也窮,晚兩年再說,也就擱至下來了。後來連幾個民辦教師的工資也籌不到,我也沒再找他說建校的事了。”
“這村支書咱就別指望了。”東方太爺搖搖頭說,“你原來的方案內容是什麼?”
“我放著哩,拿出來讓你們看看。”
校長把稿紙遞給東方太爺,東方太爺說:“不用看了,你說說就成了。”
“我當時是這樣想的,”校長說,“因為咱村人確實比較窮,人均攤派的話,一人得一兩百塊,一家子人多了得拿一千多,根本籌不上來,所以我就想調動一下在外地工作人員的積極性,所以就讓老師一人一個村組進行了摸底,作了個統計。全村也有上百個在全國各地工作的人,有當兵的,也有這幾年考大學考出去的,也有解放前全家出去的,也有前幾年招工招走的,這些人雖然不多,但要比在家裏的人在經濟上方便得多。”
“你說的這個法是個好辦法。”銀棟爺豁然開朗。
“對,咱們來個內外結合,讓校長給在外工作的人每人發一封信,讓他們有力出力,有錢出錢。振傑,你說呢?”老東太爺好像也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東方爺,校長老弟剛才說話的時候,我邊聽邊想,也覺得校長的辦法好。咱們就兩條路腿走路,內外結合。但我想,僅僅給他們發封信怕是不行,他們在外工作多年,雖然是西候人,但年歲已久,家鄉觀念有的強,有的早就淡漠了,如果沒有切身體會,這建校的緊迫性和重要性他不一定能認識到。”
“那你說怎麼辦?”銀棟爺問。
“我在想,咱們是不是分兩步走,第一步先集中精力發動在外地工作人員的積極性,看他們能集多少,或許有一個大戶,能拿個三五萬,就不難了。這村裏人跑不了,到時候還缺多少,咱們再做第二步打算。”父親說。
“還是振傑想的周到,但在外的人除了發信還能有啥更好的法子呢?”東方太爺說,“難道要去找他們?”
“對!”父親接著東方太爺的話說,“我在想,要想把大家的積極性真正能調動起來,無非兩個辦法,一是千方百計讓他們回來,二是我們去一一見他們。”父親邊說邊看了看東方太爺、校長和銀棟爺。
“這天南地北的,咋能說一聲他們就回來了?更何況有些人已經多少年沒回來過了,回來一趟也不容易,咋著也得花幾十元甚至上百塊路費盤纏,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把錢寄回來。”東方太爺認為父親說的第一種方案有點難度。
“那就是去逐個拜訪。”
“逐個拜訪?”東方老爺聽父親這樣說,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振傑,這逐個拜訪,不說別的,就說這時間沒有兩年也得一年,要轉這一大圈,能等得了嗎?”
“東方爺,我在想,如果不把重點放在在外的西候人身上,指望咱們村現在的兩千多口人,要集十萬元不是天方夜譚也是癡人夢話。咱們村不同別的村,他們硬性攤派就可以了。我算了一下,我們村每人得50元,別的我不知道,光我家所在的七組,大既就有一半人家拿不出來。等到村裏集不夠再去想外邊的人就難了。所以我想先從外著手,一是弄的巧,還真能集個三五萬,甚至更多,二是也給全村人發出個信號,在外麵的人都集資了,我們在家鄉的沒得說了,有多的多給,沒多有少。”父親說著轉過身對校長說,“校長兄弟,你把你們統計的在外人的情況給我說說,地址準確不準確?”
“振傑哥,前些年別的村在集資建校時,我和咱們學校的老師們對在外工作、生活的家鄉人逐一摸底,也準備像東方爺說的那樣給他們發信,這地址是準確的。但跟支書彙報之後,他說等等再說吧,這一等就是幾年過去了,不知現在有沒有變化。”
“在外的大概有多少人?”父親又問。
“有一百多個。”
“都分布在哪些地方?”
“基本情況是這樣的,在縣城工作的大概有二三十個,在省內的有二三十個,其餘的都是在外省市的。”
“東方爺,我想咱們分一下工。”父親用征詢的目光看著老方太爺。
“好,咱們這幾個人都聽你的,你說咋分工吧。”東方太爺完全信任父親,在父親沒決定之前他還說幾句想法和看法,一旦父親有了主張,他便會無條件的舉雙手讚成。
“銀棟叔,你有何意見?”父親又轉身對銀棟爺說。
“分工咋分,你還沒說呢?叫我咋拿意見?現在是夫妻倆吵架,全聽兒子的,你咋分工,我都支持。”銀棟爺開父親的玩笑。父親的這個兒時夥伴,關鍵時刻,也是毫無保留的支持父親。
“老滑頭,你他娘的說的不對。如果按你說的,我和振傑咱倆有什麼矛盾,就全聽你的了?”東方太爺罵銀棟爺說。
父親和銀棟爺、東方老爺三個人在我們村周氏家族裏,正好是爺孫兒三輩兒,按我們當地的風俗習慣,叔和侄子是可以開比較過火的玩笑的,叔甚至可以對侄子公開罵娘,而侄子也可以無大無小無老無少的對叔叔進行人身攻擊,但這有一條嚴格的界限:叔叔對侄子可以罵娘,而侄子對叔叔隻限於對他本身的攻擊,絕不能涉及到第二人。這樣在家族之間保持著一團和諧和親熱。這一刻,銀棟爺就是利用這一潛規則巧妙的罵了父親,而東方太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同樣的辦法又罵了銀棟爺。
父親見東方太爺已為他報了仇,便笑了笑,對校長說:“校長老弟,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先講出來,有不對的你指正。”
“振傑哥,你太客氣了,正象東方爺說的那樣,咱們這幾個人完全聽你的。”校長既謙虛又真誠的說。
“好。既老少爺們都信得過我,我就把我的想法談一下。我想,這次縣長給咱們村破了先個例,也是給全村的子孫後代上學讀書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們如果抓不住這個機會,這建校恐怕不知建到啥年月了。所以我反複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這個良機。但根據咱們村的現狀,要在短期內集夠這十萬元也很困難,所以我同意校長老弟的內外結合的方法。但要采取先外後內的辦法,對於在外工作生活的西候人,一定要最大限度的去爭取,而要想爭取他們,就必須一個一個的登門拜訪。所以我想,這兩天請校長老弟得辦這幾件事:一是把底子摸清楚,把所有人數、地址、電話,尤其是工作單位和家庭住址弄清楚,還有,他們家裏在西侯現在還有誰,是什麼血緣關係,這底子也得澄清,寫成材料編個冊子。第二件事是寫一個關於《集資辦學的倡議書》,印出來。第三是起草一份‘告鄉親同胞書’,把咱村學校的現狀寫給他們,喚起他們的同胞情和責任感。校長老弟這幾件事辦好得用幾天?
“三天,最多不超過五天。”校長向父親保證。
“這樣吧,你還要負責學校日常工作,用十天時間吧。除上述幾件事外,還要把縣長的批示、學校的照片都複製出來,用塑料紙裝訂,便於攜帶和保存。”
“不需要十天,振傑哥,這些事我一定會在五天內完成。”校長為建校的事朝思暮想,現在看見了希望,他有點近不及待了。
“好。”父親轉身對銀棟太爺和東方老爺說,”你們二位也不能閑著,咱們三個也分一下工。銀棟叔負責縣城,把縣城的二三十位西候人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任務是一萬元。東方爺負責鄭州市和各縣的,任務是兩萬元。我負責縣城以外的其他地區和外省的,任務是五萬元。咱們三個也不能耍滑玩虛,要一個一個地找,一個人一個人的做工作。咱把話說前頭,在做工作的過程中所有的花銷經費全是自己抱腰包,東方爺有退休金,往返路費花銷自己花得起。銀棟叔雖然沒有收入,但我知道他大兒子就在縣城,你吃住就在他家,算是鼻子流到嘴裏自己吃自己的。這一萬元是淨的。我也一樣,絕不花集資中的一分錢。咱們這一次又是螞蚱栓在鱉腿上,誰也跑不了。誰如果完不成任務,誰就不要再回西侯村了。”父親說這番話時是 充滿激情的,三個聽眾也聽得完全進入了狀態,以致父親說完,他們還沒有從激動中走出來。
突然,東方老爺說了句“這不行”。
父親聽到東方太爺的話,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有不同意見說麼。”
“我真的不同意。”東方太爺語氣堅定地看著父親。“振傑,你這樣子不行!我不是說你完不成這個任務,你也是六七十歲的人了,一個人天南地北的跑,我們放心那霞他媽會放心嗎?所以,我想和你一道,路上有個伴會方便些。”
“東方爺,”父親開始還覺得東方老太爺要反對對他的安排,聽東方太爺這樣說,知道他是好意,就說,“這個我想過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但你想過沒有,咱倆如果一道,一路上是我照顧你還是你照顧我?你照顧我,我這當孫子的哪能讓爺爺照顧。我照顧你吧,我還比你大兩歲,你也會覺得不合適。再者,還有路費盤纏,我一個人哪饑哪吃飯,天黑住店,如果咱們倆一塊,我估摸會多花一倍錢,所以,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
“如果你不同意我跟你一道,就讓你銀棟叔和你一道。反正不能讓你一個人東顛西跑。”東方太爺仍是不放心,堅持自己的意見。
“讓他那個老滑頭,我才不同意呢。那家夥你沒看是個見風倒,像個幹豆角似的,跟著我全是個累贅。”父親見東方太爺很是擔憂他,他倒很放鬆,其實他也想過讓銀棟爺一道,但他又想到銀棟爺的身體和經費盤纏,而且縣城也需要個人去跑,還是自己一個人的好。就說:“東方爺,你們二人除了各自集資的事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麼事?”
“我想過了,你管現金,他管帳,這事非你們倆莫屬。”父親說。
“賬的事我建議由校長管,你看咋樣?”東方太爺說。
“校長老弟管當然好,我主要怕他忙,顧不過來。”
“振傑哥信任,我絕對管好。”校長說。
“看你說到哪去了!對你我絕對放心。”父親說,“還是東方爺站得高,想得全。那就這樣吧,咱們分頭準備,尤其校長老弟辛苦些,我想第一站先去洛陽、潼關、西安、蘭州這一線,初步想法是,如果能得到他們個人的捐錢,我會立刻彙回來,錢不會在我身上過夜,不安全。錢到後,校長老弟可要心細一些,保存起來,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動用一分。”
“這你放心。”
幾人從學校分手後,便各自準備去了。
父親回到家裏,讓媽為他準備了換洗衣服了,媽媽問他是否又去欒川,他把去縣城的情況一五一十詳細地說了一遍,說到興奮的地方,不禁眉飛色舞。他對孫縣長是大加讚賞,說能同當年的馬書記相提並論。然後又把他們幾個商量的經過也給媽媽訴說了一遍。囑咐媽媽抓緊為他準備行李。媽媽聽了之後對他說:“振傑,我認為東方爺說的在理,你也是快70歲的人,可不比當年啦,一個人餐風露宿的,沒個照應,都不放心啊。無論如何還是有個伴好。”
“這些事我都想過了,第一站我準備先到潼關明康那落腳,有他在,你還不放心?”父親說。
“你這個人我還不知道?別懵我了。你可能會到明康那,但你絕不會讓他陪你。更何況孩子還有孩子的事。前些天來說他開了個飯店,生意還不錯。如果是這樣,他也不一定有空啊?”
父親本想用明康來搪塞媽媽,結果糊弄不過去。就說:“那你說說誰能和我一塊去?年輕人都有年輕人的事。東方爺想給我一道去,但和他一道出去,是我照顧他還是他照顧我?他讓銀棟叔和我一道去,那隻能是個累贅。況且多一個人多一份盤纏。說過了這一次是去化緣,甚至可以說是去討飯,不能角比牛大,討了80元,竟花了100元。”
“你別說那麼多。振傑,我聽你了一輩子,無論大小事,我從來沒有不聽你的,但這一次說一千道一萬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出這麼遠的門。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建學校是全村人的事,你為啥要一個人擔下來?”
“你說這話就不對了,銀棟叔要去縣城,東方爺去鄭州,校長在家裏操持著,哪能說是我一個人擔下來?”
“銀棟叔去縣城,他兩個兒子都在那,人家吃住有個著落,輪一個兒子陪著也可以。東方爺去鄭州,他兒子也在那。何況人家就是從鄭州退休的。他倆都是一個點,而你是一條線、甚至幾條線。單向西去,從洛陽到臨潼到西安一直到鹹陽、蘭州、甚至你還要到石嘴山、西寧、烏魯木齊,這一路幾千裏,誰能放心?如果你是回欒川,我二話不說,你該走就走。如果是十年前,二十年前,那也好說。”
“秀蘭啊,我是比先前老了,但我的身體我知道,眼下沒什麼大事。你別忘了,幾十年前我雖然年輕,可身無分文、宿無定所,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現在不同了。一是我身上有錢,吃住行無憂,二是有親戚有朋友;三是所找的人都是西候的鄉親們、同胞們。這有啥擔心的呢?”
“振傑,絕對不行。我現在就去找校長,讓他去或者派一個老師去。既然你覺得東方爺和銀棟叔都不合適,那他們是最合適的。他們對學校的事情比你熟,讓人家捐錢,可能比你說的明白。”
“你別出餿主意了。校長會跟我一塊去嗎?這一去三四十天,說不定仨兩月,他能離開嗎?至於老師,學校工資發不出,不幹的不幹,調走的調走,現在是一個人幹兩三個人的活,哪能有閑人去?既便是有人可以陪我去,這一個人吃、住、行,一個月幾百元,誰能承受得起?這一次我們幾個人商量過了,費用和盤纏必須自理,絕對不允許花集資款的。”
“振傑,這一次我主意已定,無論咋說我也不會讓你一個出去。如果你真要去,那我得把孩子們都叫回來,讓他們聽聽。如果他們都同意你去,我也就同意了。”
“富霞遠在北京,德軒在欒川,建軒在鄭州,怎能為這個小事說回來就回來?這時間也來不及了。”
“那我去把文軒叫過來。他是長子,他如果同意你去了也成,或者讓他跟你一道去,我也好放心。”
“你也別去找他了,他一大家子,能有空和我一道去?”
“那,振傑,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好主意,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哈哈哈哈,”父親聽大笑了起來,“就憑你這三寸金蓮,一天能走幾裏路?”
“我想好了,咱們倆先到潼關明康那,一是我好久沒見他了,實在想的很,也想他媽。二是看他忙不忙,如果不忙,就讓他陪你去跑幾個地方。三呢,看他爹有沒有空,如果有空,他也退休了,讓他陪你。”
“哎,你說這還有點譜。”父親看到媽媽的態度,如果他再堅持一個人去,恐怕難以說服媽媽,便同意了媽媽的意見。媽媽見父親答應讓她同他一道去,高興得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去準備行李了。
黃昏的時候,媽媽把哥哥叫了過來,把經過說給他聽了之後,哥哥說:“你們兩位老人去這麼遠,我也不放心,等我把手裏的事安排一下,我送你們到潼關。”父親說啥也不讓他去,隻答應哥哥將他倆送到火車站。
五天後,校長把文件準備齊全,父親就和媽媽正式出發了。哥哥按照父親的吩咐送他們上了火車。
父親和媽媽坐了一夜的火車,第二天天還不亮就到了潼關。父親走出站之後,見天色尚早,便跟媽媽一起在街上吃了早飯後,才往明康哥家趕。
明康哥和二舅媽一家見媽媽和父親來了,喜出望外。媽媽拉住明康哥的手問長問短。明康哥說:“我這二年開了兩家餐館,需要照料,事情多,沒有回家看望二老,很是不過意。”
父親問他:“生意怎麼樣?”
明康哥說:“還可以。第一個飯店由於門麵較小所以又盤下一個較大的,生意還不錯。”
寒喧了一會之後,父親便切入正題,說明了來意,他說:“明康,你在西侯渡過了幼年和少年,在那上了小學和初中,這學校你離開時是啥樣子,現在仍然是啥樣子,甚至因為越來越破還不如從前。我以前也不大關心,最近我才知道這學校對村子裏的子孫後代是多麼的重要。”父親把這些年,全村沒有一個考上重點高中的人到“五達標”,從“五達標”到縣長批字,一五一十地講給了明康哥他們聽。他希望明康哥帶個頭,能成為第一個捐錢的人。
明康哥聽了父親的話之後,說:“大姑,大姑夫,西侯就是我的第一故鄉。我雖然是欒川人,但我對西侯的感情更深。平常無論誰問我老家是那兒的,我總習慣性的不加思索的說‘我是鞏縣西侯人’,既然大姑夫對老家學校的事這麼上心,我當然會積極響應。至於具體數字,大姑夫說吧,你讓我拿多少,我就拿多少。這些年雖然生意不錯,有些積蓄,隻是最近我又把積蓄都用到第二個飯店的開張上了。盡管如此,集資建學的事我一定盡力。”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父親說,“我隻想讓你帶個頭,至於拿多少,完全在你的心意。”
明康表哥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父親,還是希望父親能給他一個明確的指示。
“振傑,你別這樣難為孩子了。”媽媽看著明康哥為難的樣子,就說,“你給孩子個具體數字,量力就行。”
“你這就不對了。集資辦學本來就是完全憑自願,一塊兩塊不算少,三百五百不算多,我不能說這個具體數。”父親邊說邊從包裏掏出一摞集資辦學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