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籌款建校之路(3 / 3)

父親的這些話,讓永福熱淚盈眶。他知道已經是留不住父親,便說:“振傑爺,明天一早的班車,我送你到烏魯木齊,現在已是下午四點,趕到烏魯木齊就快天亮了。況且你要到烏魯木齊找周現坤,我雖然不認識,但烏魯木齊比你熟,我正好用我的假期陪你一塊找,如果順利,不就把今天一個夜車的時間趕回來了?”

父親看永福是實心實意,設身處地為他考慮,也就沒再堅持。但他執意不住永福的家。永福問為什麼,父親說:“年紀大,住到你家一旦有意外,你說不清楚,會給你帶來麻煩。”永福見他這般固執,便在附近賓館給他定了個房間,父親也堅決不答應,這讓永福很納悶。父親說著指著自己的行李說:“我帶的都有,夜間冷了有大衣,渴了有開水,餓了有方便麵,還有水果,你給我說個時間,我明天啥時趕到你這兒就行了。”

永福這時才發現,父親自從見麵那一刻起,背上的行李包就沒放下來,說的好聽一些像個行軍打仗的老兵,說的直白一些就是一個逃難的。

“振傑爺,”永福含著眼淚說,“你今年已快八十歲了,為村裏的學校這樣辛苦的奔波,叫我說什麼好呢?今晚上你住哪我住哪,反正我要陪你。”

聽永福這麼說,父親很高興,說:“永福啊,既然你願意陪我,那,今晚上咱爺孫倆就一窩老鼠不嫌騷,去車站候車室怎麼樣?”

永福說啥也不讓父親去候車室,他說父親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又坐了快一天的汽車,不說勞累,就說身子上也不知積了多厚的灰,一定要讓父親洗個熱水澡。就這樣,永福和父親開了一個當地最便宜的雙人間,晚上父親說吃完飯洗洗澡要好好跟永福說說話,誰知洗完澡後,沒等永福洗完他就鼾聲大作了。

永福沒有驚醒他,知道他太累了。

第二天永福陪父親來到烏魯木齊,很快找到了周現坤的單位。有永福跑腿打聽,的確省了父親不少心事。周現坤單位的人告訴他們,周現坤去年已退休了,永福和父親又打聽到了他家的住址。當父親和永福二人找到現坤的家時,不料竟吃個了閉門羹。周現坤還當著父親和永福的麵說:“我不是西侯人,我與西侯村也沒有任何關係。”

永福大為不解,父親倒是有心理準備。他對永福說:“永福,看來現坤對西侯成見太深,一時半會他可能解不開這個結。你還得上班,就先回油田去吧,我在這再想想其他辦法。”

“振傑爺,”永福說,“他這樣的態度叫我咋能放下心來?何況我請假三天,還有兩天哩。你把這裏麵的情況跟我說說,咱們好共同想辦法。”

永福又要為父親定旅館。這一次父親堅決不同意,他說,我打聽了一下這裏的旅館飯店,最便宜的也得30元,沒有比30元更便宜的房子。

永福說:“振傑爺,我隻陪你兩天,咱倆開一間房子也不過60塊,這個錢我出。我走後,你願住到哪,我管不了,但這兩天你必須聽我的,要不,我就把你十幾年前給我的錢和車票連上利息一塊還你,你不要也得要。”

父親見永福把話說到這份上,也隻好答應。晚上二人住下之後,父親便把現坤家的事告訴了永福。父親說:“永福,你以為今天現坤的態度是不近人情嗎?但我覺得這是他正常的反應。他這個態度也在我的預料之中,因為西侯村欠人家的太多了。”

“振傑爺,你講講,這是怎麼回事?我想聽。”永福很好奇。

父親就把周現坤家與西侯村的恩恩怨怨介紹給永福聽。

周現坤的爺爺周榮慶,是我們村近百年來學曆最高的人之一。周榮慶家祖上幾輩都是村子裏最大的地主,是首屈一指富戶。早年與村上另一位才子周孝孔一樣,都在北京大學讀過書,但比周孝孔要早幾年,參加過五四運動。畢業後先是到當時全縣唯一的一所中學“仁愛中學”教國文,“仁愛中學”是當年日本人在修隴海鐵路建造黑石關大橋時在黑石關建的一所中學。也是我們縣第一所中學。周榮慶到仁愛中學教書的第二年,就當上了校長。因他在北大讀書時參加了五四運動,有極強烈的愛國精神,所以抵日情緒很濃。孫中山先生倡導平等博愛,於是,他一當上校長就將日本人起的名字改為“博愛中學”。後來抗日戰爭爆發,他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送到抗日名將傅作義隊伍裏當兵,去報效國家。他自己也在家鄉辦了兩件大事,第一是出資修複擴建了周氏祠堂。新的周氏祠堂突出了先祖周敦頤愛蓮之純潔門風。在祠堂大門裏的照壁上鐫刻著他親筆題寫的楷書《愛蓮說》,背麵刻著一幅荷花圖。祠堂正堂懸掛著周敦頤畫像,堂內立一碑,介紹周敦頤的生平、思想、文學成就以及其子在北宋後期為官汴京最後落戶鞏縣西侯的經過。第二件事是把村子裏兩座廟即村東的文章廟和村西的土地廟修葺一新。西廟就是現在的小學校。文章廟敬奉的是文曲星。周榮慶認為文曲星是西侯人的護村之神,他告誡西侯子孫要以讀書傳家,要務農不忘讀書,經商不忘習文。西廟敬奉的是土地時令之神。他希望西侯周家子孫都能敬天畏地、尊天依地,從而達到豐衣足食、合族安康。以此,周氏族人都把周榮慶看作是周家的掌門人,把他作為西侯村的代表。後來,他不再擔任博愛中學的校長,成為國民黨縣黨部的領導人。

解放戰爭時期,周榮慶的兒子周文魁因從小家教有方,識書達禮,在傅作義的部隊先做一位團長的文書,後來團長連連升級當了師長,周文魁仍然隨從左右。師長喜歡他的文才和品質,便將其女兒許配給他。他參軍前在家已有妻室,便實情告訴了師長。當時國民黨部隊裏的軍官有幾房太太是很正常的,師長哪會把這當成一回事。就這樣周文魁與師長的女兒結了婚,周現坤便是他們的兒子。

一九四九年一月,傅作義與共產黨簽署和平解放北京的“城下之約”,北平和平解放。師長因是黃埔係,又祖籍浙江,因而不願留在北平,要回南京,希望女兒女婿也跟著回南京。但是,周文魁的父親周榮慶希望兒孫回到自己的身邊。而周文魁的妻子卻不願隨他回河南老家。周文魁無奈,同意妻子把周現坤帶走,自己隻身回到西侯村。剛回來時,因上級有政策,凡是傅作義的部下,一律不作任何追究。周文魁回到村子後,按照他爸爸的願望,將西廟改建為村小學,自己擔任西侯村小學的第一任校長和老師。日後誰也沒料到,共產黨坐穩了江山之後,政策來了個翻天大變化。周榮慶這樣一位熱愛家鄉的開明紳士和他的兒子周文魁遭受了接二連三的打擊。一九五零年土改,周榮慶成為西侯當地第一大地主,又是國民黨縣黨部頭子,便成了天經地義的反革命,兩大帽子把周榮慶送到了死地——被槍斃了。周文魁在土改和鎮反中拿出了抗日的立功勳章和共產黨發的免於追究的通令這個尚方寶劍,躲過了劫難。但是,躲過初一不等於躲過了十五,到了五七年,周文魁還是因要湊夠指標被劃成了右派。從此之後,周文魁便成為曆次鬥爭的對象一直到文化大革命。文魁先是被打成走資派,加上老右派,兩頂帽子,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一九七一年清理階級隊伍時,他的國民黨軍官的老底又被揭了出來,成為雙手沾滿革命者鮮血的劊子手和潛伏在國內的國民黨特務,遭到慘無人道的折磨,最後命懸一線。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想法跟他遠方的兒子周現坤取得了聯係。現坤和他母親隨現坤外公回到南京之後,境況也是每況愈下。國民黨敗退台灣,他外公好不容易搞到了去台灣的機票,但隻有三張,無論如何帶不上他們娘倆。在老蔣撤離大陸之後,他們娘倆和成千上萬的國民黨官兵的家屬一樣,留在了大陸。建國後,他的母親帶他改嫁給一名解放軍海軍軍官,可不知為什麼,幾年後全家竟被“發配”新疆。一九七一年現坤已三十多歲,已經成家立業,在烏魯木齊電業局任工程師。他接到父親周文魁的信後,就跟他母親商量,然後隻身回到從未回過的家鄉,但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回家鄉。等他回來,周文魁已經氣息奄奄了。臨死前他拉住現坤的手,隻對他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不要忘了自己是周家的後代,另一句是:西侯是你的老家。文魁死後,村支部和現坤圍繞著文魁的墳地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文魁第一任妻子為文魁生了一女一男,都比現坤年長,但因長期戴著反革命的帽子,養成了大氣不敢出的懦弱性格,一些話隻能靠現坤說。他們雖非一母所生,但因父係血脈相連,都視現坤為主心骨。他們姐弟三個想把父親與爺爺周榮慶的屍骨一並埋入他們家的老墳,但村支部一班人堅決不同意,說他們家老墳已經是集體的土地,不能繼續讓地主反革命分子侵占,要他們把文魁埋在隨便哪個溝壑。還放話出來,如果他敢堅持就將他的情況反映到他的單位。為此事,他找遍了村裏的頭頭腦腦,沒有一人肯答應他。所以掩埋父親之後,他發誓不再回西候,除了兄姐之外,不認一個西侯人。一走之後,再也沒回過西侯。

父親將裏邊的前前後後給永福講罷,永福也覺村裏人有點過分。

“要說西候村,真不應該忘記現坤的父親周文魁,更不應該忘記他的爺爺周榮慶。在咱們村上一代中,有幾個人更是不應該忘記他們父子,一個是你伯,另外就是振海他們父子。所以,前幾年,我就跟振海他們幾個幹部說,應當幫著文魁後人將周文魁、周榮慶的墳遷到他家祖墳裏,作為對當年傷害人家的事後補償,幹部們已經同意了。可周現坤不知道,或者就算知道了,也許會仍然不原諒。所以,這疙瘩總得有人來解。這就是為什麼我對現坤今天的態度並不奇怪,我能接受的原因。”父親說。

“那明天我們應該怎麼辦?”永福問道。

“明天你該回去回去,我留在這。不但是為了請他們捐款,我想主要借此機會,解開現坤心裏的結,請回一位周家子孫的心。這也是我多年的心願。如果能化解了恩怨,他就是不捐錢,我也照樣高興。”父親說,“我打算吃過早飯送走你之後,就去坐在他家門口不遠的地方,遇見他們家人出來,我就有辦法了。我相信心誠則靈。”

“我再陪你一天,我後天回去。”永福說。

“別不聽話,你回去上班,我也在上班,咱誰也別耽誤誰的事。我在想,你在這,他反而更要做出態度來給人看,因為他把你當作是從西侯村來的了。就我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整天坐在他家門前,也許會打動他。”

永福聽了父親的話,也覺得有理。第二天他還想再留下,但父親堅決讓他回去。他隻好聽從父親的話。臨走前,永福還悄悄地去旅館登記室,給父親又預交了五天的房錢。永福告別了父親,返回了克拉瑪依。父親回到旅館退房,發現永福又預交了150元,很感動。他想了想,就沒有把房退掉。

父親按原來的設想來到現坤家門口。他前後左右觀察一圈,就在他家大門前邊二十米左右另一家房子的山牆邊坐了下來。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也不見現坤家裏有人進出。父親一點也不著急。又過了大約個把小時,也就是十點左右的樣子,他看見門開了,現坤走了出來。他抬頭看見父親,先是一愣,然後徑直向父親走來,父親看見他來了,既沒站起來,也沒跟他打招呼的意思,仍然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裏。

現坤走到父親身前,說:“你還是早些走吧,我不會跟你談什麼的。”

“現坤,要我走很容易,你隻要耐心聽我說幾句話就行,說完,我拔腿就走。如果你不願聽,那我就不會走。我已拿定主意,我每天會坐在這兒等你,直至你答應並聽我說完那幾句話為止。”

“那你就坐在這吧!”現坤頭也沒回地去辦他的事了。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現坤回來了,見父親還坐在那裏,正用茶缸泡方便麵吃。他又頭也沒回就開門進屋了。一個下午,他家大門再沒開過。下午五點左右,父親起身回旅館。

第二天是周末,父親把客房退了,準時又坐在現坤家門前的老地方。

不一會兒,一輛小轎車在現坤家門前停了下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從車上下來,他從兜裏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就在這個時候,父親開口了:“先生,請等一下。”父親邊喊邊站起來,這個人看父親年邁,從地上站起來已經有些吃力的樣子,便很恭敬地走了過來。

“老人家,你是在叫我嗎?”他朝著父親問道。

“對,對,這是你家嗎?”

“是啊。”

“那請問現坤是你什麼人?”

“是我父親。”

“啊,太好了,請你轉告他,你就說門口有位老頭想見見他,好嗎?”

“你找我父親有什麼事?為什麼不敲我家門呢?”他奇怪的問道。

“沒經過你父親同意,我是不會敲門的。”父親說。

聽了父親這樣說,那人感到奇怪,就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城不城、鄉不鄉的奇怪老人。

“你如果找我父親有事兒,你就隨我進去吧。”那人說。

“謝謝你的好意。我找你父親有事,他不願見我,我不能隨你去你家見他。”

“那你和我父親有什麼過節嗎?”

父親搖了搖頭。

“那他為啥不願見你呢?”

“我也不知道,你趕緊回去吧。如果方便,你就跟你父親說一聲,就說門外那個老頭還坐在那等他就行了。”

現坤的兒子回家不到十分鍾,大門又開了,出來的仍然是現坤的兒子。他走了過來,說:“老同誌,你進來吧。”

“小夥子,是你讓我進去還是你父親讓我過去呢?如果是你,我就不能進去。”

“老同誌,是我父親請你進去。”

“那好吧。”父親一聽現坤同意見他了,馬上像年輕人一樣,蹭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到了現坤家,現坤的兒子熱情地讓父親坐下,又親切地倒了一杯熱茶。父親環顧四周,客廳裏並不見現坤人影,便馬上又站了起來。

“小夥子,真的謝謝你。但如果你父親不願見我的話,我就不坐了。”父親說著就要離開。

“哪裏話。真的是他讓我去叫你的。我爸爸剛才穿的是睡衣,怕招待客人不尊重,去換衣服去了。”

說話間,現坤穿戴整齊地來到客廳。

“從前天到昨天,我就發現你是個倔老頭。看來我拗不過你。說吧,你這麼遠來找我有什麼事?”現坤見父親又坐回沙發,便不很熱情卻又不失禮貌地說。

“現坤,你說對了,我跑幾千裏地來找你,肯定是有事。但如果你不願見我,或者不願聽我說話,我決不會說是什麼事。”

“老同誌,家父讓我去叫你,已說明他願意聽聽你說的事。你就直說無妨。”現坤兒子一直很熱情。

“事情雖沒那麼簡單卻也不很複雜,我隻是想同你父親說幾句話,如果他覺得我說得有理,下邊的事就好說,如果他覺得我說得沒理,那我也不會多說什麼。我扭頭就走,全當沒來。”

“好,我聽你說。”

“老同誌,你先喝口茶。”

“現坤,我跟你說的第一句話是:咱倆都姓周,而且是同村同族的周,都是周敦頤的後代,我是第34代孫,你是第35代孫,都在如今的祠堂裏寫著呢。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亂親不亂族’。我比你爹文魁小,所以你得管我叫叔叔,這一點你承認不承認?”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我應該承認。”現坤說。

“這是咱村的家譜,臨來之前,我讓校長專門給我複製了一份。我數了一下,我和你爹文魁上邊數到第九輩就是一個老人了。這是我的身份證和退休證,你看一看,有沒有假?我今年78歲了,能幾千裏地來你這假攀親戚嗎?”

“好,好,我認你這個叔還不成嗎?”現坤在父親既認真又執拗的態度麵前,不得已承認了父親這個叔叔。父親見現坤那裏已有回轉空間,便說:“那我就再說第二句。現坤,你爺爺周榮慶、你父親周文魁是正宗的西侯村人,那麼你承認不承認你也是西侯人?”

“老叔,說到這,我還有話要問你呢!既然我爺爺、我父親是西候人,那他們究竟對西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你們竟那樣對待他們?”

“這就是你的錯了。他們對西侯不僅沒罪,而且有功,有大功,有至今沒人超過的大功!你爺爺我榮慶叔,在我記事起就是咱村的驕傲。他讀了大書念了大學,光祖耀宗,這是第一大功。他做官不忘故鄉,出資擴建咱們周氏祠堂,並確定蓮花君子之風為周家門風,世代相傳,發揚光大,這是第二大功勞,又出資興建東西二廟,確立咱們村的社風良俗,這是第三大功勞。”

“好了。既然我爺爺對西侯有這麼大的功勞,你們是如何對待他的?當他被鎮壓之後,我父親找到他的屍體,跪在村領導麵前希望把爺爺埋入我家老墳,你們是怎麼說的?”

“這就是你的第二個錯誤了。你口口聲聲說‘你們’,好像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是我或者西侯村普通鄉親們合夥做的一樣。這不對。先說我。當時我並不在家鄉。我從15歲離開家鄉,直到一九七八年退休。”

“好,不是你做的。但做這事的人是不是西侯人?”現坤不等父親把話說完,就不依不饒的直逼父親。

“現在,我再說說鄉親們。在那個時代,他們大多數連飯都難以吃飽,哪有精力去做這些喪天害理的事?那不過是幾個品質敗壞的村幹部做的壞事,普通鄉親們也都深受他們的害。鄉親們誰不知你爺爺、你父親品德高尚、造福鄉裏?可鄉親們看見他們做傷天害理的事時候,能反對麼?敢反對麼?所以,做這種事的是西侯人,但他們能代表所有的西侯人?”

“那除了幾個村幹部外,那麼多的西侯人都上哪去了?為什麼就不能說句公道話?”現坤悲憤的說。

“現坤,那時有那時的大環境。劉少奇還是國家主席啊,肯定有不少自己的擁護者,那時,誰敢站出來說話?幫說話就會被割舌頭。你也是過來人,應當了解這一點。”

“好,不說我爺,我說我父親。他們又是如何對待他的?”

“你父親,更是西侯的功臣!北京和平解放後,他回到村子裏,第一件事就是自家出錢把西廟改造成西侯開天劈地第一所小學,自當校長和老師。這功勞不亞於你爺爺修建祠堂。”

“振傑叔,別說功勞、功臣了,你就說說西侯人是如何對待我父親的。”

“現坤,說到這,有句話我說了幾十年了,為這句話我也遭了不少罪,差點被打成反革命,但到現在我還沒改變我的觀點。那就是國民黨和共產黨,究竟誰好誰壞,真的說不清。就拿抗日來說,到底是誰在抗日?誰的功勞大?你爹打過日本鬼子,你最有發言權。但後來的事是勝者為王敗者寇,誰得刀誰殺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所以,我知道對西侯村恩惠最大的是你太爺、你爺和你父親這三代人,可西侯村又最對不起你爹和你爺。你回去埋你爹的事他們做的最沒人性,這讓你對西侯村、西侯人徹底寒心、徹底失望,我能理解。但無論如何,你不能不承認西侯是你的老家,你是西侯人。”

“振傑叔,你既把話說到這,我也沒啥說,我承認。但時至今日,我父親、我爺爺還埋在荒山野嶺,叫我怎能不氣憤?”

“對呀。所以,我就說,你如果一輩子甚至到你的兒子、孫子都不承認自己是西侯人,那你是不打算把你爺、你爹遷入你家的祖墳了嗎?”

“誰說的?振傑爺,這是我父親的一個心願。這些年,我幾乎天天都能聽到父親說,無論如何要將爺爺和太爺移入祖墳。”現坤兒子接過話頭,說。

“對,這就是我要跟你們說的第三話。現坤,時代變了,家鄉也變了,那些惡人幹喪天害理事的沒人敢說的日子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