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玲一到殿中就撇下玉長情,帶著自己的子女往徐王所在的席位走去,玉長情也不在意,帶著苗兒在園中找清靜的地方坐。
苗兒不是第一次進宮,也不是府中被圈養的沒見過世麵的婢子,所以根本提不起遊園的興趣,也理解不了那些貴婦貴女怎麼就那麼興致勃勃。
“主子,等會宴席開始,我能不能出到桌子上的好吃的。”宮中宮娥的規矩是侍奉後才能有吃的,但她不是宮娥,可又是侍婢的身份。
玉長情無語的看了她一眼,今日進宮可不是為了吃吃吃,若非推脫不得,她寧願讓白料做了好吃的送到府中去。
“頤修原來在這裏,本宮倒是好找。”武後婉轉悅耳的聲音自主仆二人身後傳來,苗兒立刻恢複了畢恭畢敬的侍婢模樣,玉長情也起身朝來人緩緩施禮。
武後揮手示意身後跟著的眾人朝遠處退下,再抬眼去看仍舊立在玉長情身邊的苗兒,苗兒這才緩緩一彎身行禮退了下去,和武後的宮娥內監站在了一處。
玉長情心知該來的還是要來,也沒有躲避的意思,待武後倚著廊柱坐下後,也慢慢跟著她一道坐下,舉止動作優雅無雙,但卻有些逾矩。
“頤修這些年跟隨的高人可是雪神殿的人?”武後單刀直入,一雙鳳眸溫和的看著玉長情那張微微有些泛黃的小臉上。
她母親乃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她不相信玉長情會是這樣一副容顏,隻是既然她不願意讓人窺得真容,那便就這麼藏著也罷。
玉長情也不遮不掩,淡淡的嗯了一聲,連尊稱也不再稱呼,剛才武後眼中的探查她很清楚,她連自己的母親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玉長情心中暗自嘲諷,自己這般小心翼翼的隱藏,人家卻早就已經知道你所有的秘密,那她這般作為豈不是如同跳梁小醜。
武後也不在意她此刻的舉動與無禮,輕輕的歎了口氣,“本宮早就知道了你,而你卻還不知道你自己,罷了,那麼多年前的事了,本宮記性不好,早就忘了。”
她的話像是含著玄機,話裏有話的傳進玉長情耳朵裏,她忍不住微微蹙眉,什麼是你還不知道你自己?
“皇後殿下寬宏大量,頤修在此謝過殿下。”這話帶著幾分江湖味兒,聽的武後忍不住嘴角帶上了幾分笑意,伸手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這才起身朝大殿中走去。
玉長情望著她的背影,她其實也不容易,一個女子在最好的年華進入宮中,卻被滿朝文武因一句話便要誅殺,她恨袁先生似乎合情合理。
苗兒走近時,玉長情還在看著武後遠去的身影,恍惚間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主子,你想什麼呢?”苗兒說完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變了又變,玉長情則十分不客氣的拍了她一下,讓她停止腦袋裏的胡思亂想。
從廊柱上站起來,撫了撫衣衫,稍微整了整儀態後抬腳往大殿中走去,“她不會對我怎麼樣,放心吧,咱們所謂的秘密在她眼裏根本不算秘密。”
苗兒抿了抿唇,臉上的神情略略輕鬆了些,主子師承雪神殿的事兒雖不算大事,但這些年與武後做對或者當年對她拜高踩低的,如今打的打殺的殺,竟無幾個完好的。
玉長情沒再同苗兒多說,心裏卻已經翻江倒海,武後到底還知道些什麼,為什麼她會話裏有話的同她講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不知道自己什麼?
武後當時感概的樣子像是緬懷,她識得她的阿娘嗎?
隨即她又搖搖頭,她阿娘從未去過長安,更沒來過東都,如何與當年還是武才人的武後相識,最有可能的或許是因為她阿爹。
隻是算算時間又不怎麼合適,玉長情的內心一時難以平複,腳步卻穩穩當當的朝大殿中去。
“陛下駕到!”
一聲尖細的聲音自殿外傳來,隨即一身明黃色龍袍的高宗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待他走到高位與武後相攜站定後,眾人便山呼萬歲跪倒一片。
玉長情沒有和李婉玲等人坐在一席,今日中秋夜宴,武後便吩咐了不拘一格,男女席間沒有過多拘束,多半都是與熟識的好友聚在一處。
她默默的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雖身處筵席喧鬧之處,卻安靜的仿佛處於深山,一雙眸子黑亮幽深,細看後才發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裏,眼神木木的看著手中的酒杯,卻又像是透過酒杯看旁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