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風有點大,兩人站在單元門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沒說話。
空氣在這刹那間像是靜止了,隻能聽到彼此微弱的呼吸聲。
易謹言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半天才從嗓子裏擠出一句話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反正也沒有要回家的意思,白唐順手指指小區最中央的椅子,示意他們可以去那邊說話。
走到椅子跟前,易謹言掏出紙巾在上麵擦幾下,才讓白唐坐。
兩人這時候有點尷尬,誰都沒開口問第一句。
白唐看了易謹言一眼,笑了笑,率先打破沉默。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發病時候什麼樣。”
易謹言沒說話,不知道該接什麼。
“包括每次姑姑帶我去看病,帶我去找心理醫生催眠,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隻不過當時被絕望占領,想逃想躲,就直接找了個最簡單的法子,失憶。”白唐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輕輕的,“隻要失憶,就什麼都不記得,其他人也會看在我失憶的份兒上什麼都不跟我計較,甚至連同情的表情都不會露出來,對我來說感覺很好。”
“你是從頭到尾都沒失憶過,是嗎?”
“嗯。”白唐點點頭,轉頭跟易謹言對視在一起,漆黑的眼底毫無波瀾。“也可以說是自我麻痹,麻痹掉所有感覺,我自己舒服,身邊人也舒心放心,不是很好嗎?”
易謹言皺皺眉,心疼極了白唐,想伸手在她發頂揉幾下,卻怎麼都伸不出手。
“今天那件夾克是我爸來給我披著的吧?”白唐垂下眼眸,不自在的別過臉,對她來說,爸爸這個詞很遙遠,似乎好久沒張口叫過這個稱呼了。
易謹言想了想,“嗯”一聲。
“下午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不是你衣服了。”白唐看看易謹言身邊袋子裏的衣服,咧開嘴笑笑,“他才判了十幾年就出獄了,殺人罪都這麼輕的嗎?而且還是故意殺人罪。”
“他……”
“他算不上是我爸。”白唐搖搖頭,“清醒時候我能跟你提他,但如果見了麵,我不知道我自己會不會發瘋。”她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把那些快要在腦子裏浮現的回憶給壓下去。
“小白,你既然知道他出獄一直在你身邊看著,就應該去姑姑家住著。”易謹言皺皺眉,忍不住的糾正她一句,“更何況……我覺得你爸爸的精神狀態也有些不對。”
“我為什麼要躲他?”白唐歪著腦袋,麵容冷淡且嚴肅,“該躲的人是他,不是我。當初犯罪的人是他,也不是我,我是受害者,為什麼我要躲著他?”
“小白……”
“如果他瘋,那我就先瘋給他看,看看我能不能再把他送進去第二次。”白唐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都帶著那種毀天滅地的恨。
易謹言張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沒辦法對別人的家事評頭論足。
“易謹言,我下次發病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白唐猛地閉上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的把話說完,“如果我下次發了病,請你離我越遠越好,千萬千萬不要靠近。”
“小白!”易謹言皺眉,伸手捂住她的唇瓣,目光對上她的,“我不答應,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