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樓上(1 / 2)

5

銀色的雪地車依然在雪原上狂奔。

這裏是一片人跡罕至的高山地帶,雪地車駛過的區域是一麵向陰的山坡,終年不化的厚厚的積雪完全把山體掩蓋了。在雪地車高速行進的過程中,周圍漸漸出現了高大挺拔的雲杉和雪鬆的麗影,年輕的駕駛員嫻熟地操控著車子,時而攀爬時而俯衝,忽左忽右地避開生長在山岩雪地間的灌木和碎石,在覆蓋皚皚白雪的起伏不平的山地上恣意馳騁。

拐過一道山梁,坐在副駕駛座的青年突然“咦”了一聲,由於粗壯的雲杉樹幹遮擋了部分視線,我看不清前麵發生了什麼,但是能聽到強有力的馬達轟鳴聲,可顯然不是汽車——或履帶式雪地車,這我能分辨出來——應該是摩托車。

“媽的,該死!”駕駛雪地車的家夥狠狠吐出一句,旋即掉頭,看架勢像是準備朝來時的路返回。

“是不是警察?”他的同夥問。

“鬼才知道。”

“就這麼走了?”

“不然怎樣,往槍口上撞?”

“避避也好,”那家夥用下巴點了點我,“這女的怎麼辦?”

“先別管,”他粗野地,“把她帶出城外再。”

“老妖頭那兒怎麼交差,阿葉還在山上的木屋等著呢!”

“待會兒給阿葉發信號,脫身要緊。”

阿葉?阿葉?

“可能就是和他倆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吧!”我想。

“快!”坐車的青年突然大喊一聲,“他追上來了!……”

6

一輛紅黃兩色相間的摩托車迅如閃電地劃過雪地,幾乎與我們乘坐的雪地車並駕齊驅。

頭戴黑色頭盔的車手努力控製住車身,一點一點向我們靠近,他的企圖很明確:我覺得他是想把我從兩個壞蛋的魔掌下救走。

可不光是我覺察到這些,對手的反應似乎更加敏銳,由於我夾在中間,摩托車手有點無處下手的局促,他最早跟在副駕駛的一側,但是副駕駛座上的家夥手持一柄利刃,並且有兩隻手對付他,這家夥很狡猾,死命守護著我,一點都不給他可乘之機。

於是他又尋機轉換到另外一側。一俟靠近雪地車,便伸手去夠那冷冰冰的金屬車身,但是對方在拚命躲閃,他太了解他的意圖了。他隻能全力追趕,不時騰出一隻手進行幹擾,他的本意可能是迫使對方停下來——或是減速,並非想要他們的命,這一點我能體會得到——隔得這麼近,這個人高大健美的身軀忽而如此眼熟,但是一張臉被頭盔擋得嚴嚴實實,他身上存在的磁場般強大的正義力量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僵持了一會兒,局勢變得更為驚險。駕駛雪地車的家夥玩命提速,看得出,他想全力擺脫對手的糾纏,但是這顯然很困難。他隻能一邊緊緊看護著我,一邊伺機衝到斜前方,利用車尾的側擺力量使勁對那輛雪地摩托車進行碰撞。這時,我禁不住為那個摩托車手的處境擔憂起來,我暗自叫苦,畢竟他在人數方麵完全處於劣勢呀!

幾分鍾後……

殊死的爭鬥仍在繼續。可我卻覺得堅持不下來了,漸漸有了幾分虛脫暈厥之感,一開始還隻是寒冷,後來竟有些麻木不堪,隻盼望這場噩夢盡快結束。但是在雪地中狂飆的兩輛機車根本停不下來,不但失去了方向,簡直變成兩頭被激怒的公牛,它們毫無顧忌地橫衝直撞,白茫茫的雪地被破壞得麵目全非。倘若不是被兩個健壯的男人擠在中間,我大概早就被甩下車了……

毫無疑問,在這一切發生的時間裏,我又一次因為驚恐而喪失掉珍貴的逃生機會,至少,我為自己關鍵時刻表現出的懦弱深感愧悔,如果當時我能奮力一搏,或許能幫助他——也是幫助我更早一點脫險……

當然,如果不是親曆這一幕,我永遠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一出生死競逐的好戲。

在雪地車撞上大樹前的最後一個瞬間,閃過我腦海的惟一一個畫麵是:

一隻鸚鵡。

一隻撲棱棱展翅欲飛的鸚鵡。

第七章鬼樓

1

我還活著。

“媽媽,我再也不要見到它,再也不要見到它……”

我被發自自己喉嚨裏的一陣歇斯底裏的喊叫聲驚醒,接著大汗淋漓,睜開眼睛,卻不知身在何處。

“紫衣,紫衣,是我呀!”

一張熟悉又親切的麵龐徐徐顯現出來,我咬緊嘴唇愣了幾秒鍾,終於哇的一聲大哭出來,眼淚傾瀉而下。

“紫衣,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支撐我活到現在的人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