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了,弟弟。”
砰!
一位青年倒下,眼神中參雜著疑惑,不甘,直至黯淡。
一場人間悲劇,逐漸拉開帷幕。
骨肉相殘,同室操戈。
易老家主在一旁靜默地看著。
龍頭拐杖不斷掉落著木屑。
渾濁的淚光順著臉上的溝塹上流淌。
“都沒了……什麼都沒了…我易家…”
老人輕聲呢喃。
遍地殘肢斷臂,猩稠的血液還在流淌。
隻剩一人默默的坐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中。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頭腦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隻是不斷的在重複一句話。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他突然抬起頭,充滿血色的雙目盯著他的家主,儼然已經在這場殺戮盛宴中迷失了心智。
幾聲神智不清的呐喊後,他便力竭而亡。
幾個時前才華燈初上,風光旖旎的易家。
至此,血脈凋零。
易家唯剩兩人。
易老家主,以及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的女人。
黑暗來時如洪水般洶湧,又如潮水般平淡收場。
這裏還是易家的莊園。
華燈初上,燈紅酒綠。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來到了莊園的草坪上。
陸慈踩著滿地屍骨,注視著易家猛虎,易成山,和他背後的易鳳書。
易成山明明將一生心血都放在了易家之上。
可為什麼他不阻止這地上的殺戮呢?
因為,他,怕死。
他不是鬼,他是人,也會怕死。
他怕,下一個死的便是他。
他望著那些恐怖的死法,心生膽怯。
易成山此刻蒼老了許多,看不出半步宗師的氣度,看不出三年鑄就易家這個龐然大物的意氣風發。
他望著廳內掛著的那副他親手書寫的字帖。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易成山原以為,隻要易家能成為世家門閥,即使付出了他這條生命,又算得了什麼?
可原來,不是的,他在性命與家族之間,選擇了自己。
“這便是人心,一念之間,善惡已分。”陸慈負手挺立,緩聲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易成山,這前兩句,倒是比你掛的那一副,更適合你。”
“貪得無厭,便是你的取死之道。”
此刻的易成山老態龍鍾,哪還有心氣去管其他,望著陸慈,苦澀道:“您便是五年前橫壓下武道的國士陸慈?”
“可否能放我易家一條生路?我易家願放下一切,隻求留下一絲香火。”
易成山挑明了對方的底細,希冀著對方會自持身份,不願再次出手,故而將姿態放的極低,這也是他此刻,身為易家家主能做到的極限了。
陸慈的神情平淡如水,並未出聲。
我若再晚至幾年,陸清兒還能留下性命否?
易成山苦笑一聲,跌落在地,是啊。
動了人家的唯一血脈,這仇,怎麼解,就算是鼎盛的易家,他又怎會放在眼裏。
渾身氣機不斷流逝,易成山蓬頭散發,再無半點模樣。
這時他身後的易鳳書似乎才反應過來,急忙拉扯著易成:“父親,你怎麼了?你不能死啊?你可是半步宗師啊,你死了,易家怎麼辦,我怎麼辦,驕他怎麼辦?”
易成山看著自己如今唯一的女兒。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當初那抽血的主意,便是自己的女兒出的。
可易家確實換來了莫大的實力,如果陸慈一去不歸,他易家從此往後的三百年輝煌,便已注定。
如今陸慈歸來,易家破敗,他能怨自己的女兒嗎?
唯願賭服輸罷了。
易成山閉上了眼睛,伸手安撫著自己的女兒:“傻丫頭,為父心氣已墜,還算個哪門子的宗師,自求多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