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恪點了點頭,宮乘鶴叫了一聲啞奴:“你替他們送回去吧。”啞奴憂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宮乘鶴搖了搖頭:“我沒事。”
四野俱靜,宮乘鶴突然:“皇上,臣有一言,想對娘娘。”蕭恪看著他的眼睛,沒有問他想什麼,隻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陸青嬋站在離宮乘鶴三步遠的地方,這個大佑最尊貴的女人,此時此刻不施粉黛,像一株嫋娜地開在風中的晚香玉。下三千柔波盡入眼底,宮乘鶴輕聲:“我從皇上三歲起就認識他。他從到大都是隱忍的性子,沒有什麼大悲大喜。背上中了一箭,還能縱馬整整一夜。可他會忍痛,不代表不會痛,娘娘,這麼些年了,臣看得出皇上心裏有您,請您無論如何,都不要傷皇上的心。”
走出門,就看見蕭恪站在院子的台階上舉目四望,他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
蕭恪今日穿著青色的直裰,衣服也不像在紫禁城的時候極盡奢華,衣擺上用暗色的線繡了竹紋,他端正的立在階前,身上卻看不出曾經戎馬倥傯的痕跡。漸漸西沉的日光潑了他一身,他看著迎著他走來的陸青嬋,微微勾起了嘴角。
蕭恪在宮裏的時候,其實並不喜歡笑,有時候不過是唇角彎起,像是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嘲諷,可現在他的笑容裏藏則幾分和過去不一樣的東西。雖然笑的淺淡,可眼睛也微微彎起,顯然是真的有幾分開懷。
陸青嬋走到他身邊,蕭恪和她一起向外走去,一直走到門口,蕭恪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這間不大的草廬,臉上的神情亦是淡淡的。走出門,兩個人一起漫步在狹長幽靜的巷子裏,空氣裏漫散著淡淡的水汽,隻能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回響在這寂靜的巷陌之中。
“你知道弘德殿裏的萬裏江山圖嗎?”蕭恪突然開口,“這幅圖的作者,就是宮乘鶴。他是父親為我選的伴讀。他是個才高於世的少年英才,若是他在朝為官,也能稱得上一句國士無雙,他尤其擅長丹青妙筆,朕的書房裏頭,至今還有很多他的作品。太乾二十五年,其父被彈劾貪汙納賄,我比他更早得到了風聲,所以我在他父親被揭發之前,找了個由頭,把他趕出了京城。後來我來過蘇州城好多次,但是自覺無顏見他,所以不過在他門口站一會,給啞奴一些銀兩罷了。”
三言兩語啊,就勾勒出那些已經在記憶深處暗淡了顏色的日久年長。勾勒出他那些為數不多的徘徊和無措,歲月打磨少年人的豪情與風骨,這五年過去,蕭恪原本以為自己會徹底忘記了自己也曾有過的少年輕狂。可宮乘鶴,就是他和那段年少時光最後的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