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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剛蒙蒙的亮起來,蕭恪在院子裏練了兩套拳法,就聽見陸青嬋的房間門被推開了。陸青嬋穿著賦閑時的月白色褃子,立在滴水簷下頭,她有些遲疑地問:“我昨是怎麼回去的?”
蕭恪接過有善遞來的帕子擦汗,淡淡:“你自己走回去的。”
陸青嬋臉上露出一個苦惱的神色:“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離開了紫禁城,蕭恪偶爾也會覺得陸青嬋和過去不大一樣了。過去的一段時間裏,她像是紫禁城裏的一花一樹,寡淡又了無生氣。蕭恪至今還能想起陸青嬋頭一回從瀛台回來的時候,他見到她的模樣。
那時她剛被從梁子上解下來,人還在昏睡著,皮膚白得反光,整個人像是個精雕細琢出來的瓷娃娃。如今,她頭發也不似過去那般服貼地貼在頭上,月白的衣衫被晨間剛起的風吹得鼓起,秀氣的遠山眉微微擰著,就這麼一個細的動作,整個人都顯得有幾分活靈活現來。
她站在廊簷的陰影裏,簷下的燈盞落下的陰影正好落在她身上,陸青嬋的身量被修得纖纖的,蕭恪收回目光,把帕子丟給有善:“去換件衣服吧。”
陸青嬋嗯了一聲,這聲嗯輕輕的飄進蕭恪的耳朵裏。這女人身上總帶了一種莫名的讓人想要憐惜的味道,或許是因為她的溫柔,又或許是因為她的乖覺,蕭恪無聲的笑了笑,很快又抿平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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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的郊外是大片的農田,一望無垠像是一片綠色的海。蕭恪有意吩咐侍衛和奴才們不要近前,他們都隻好遠遠地跟在後麵,隻有蕭恪和陸青嬋兩個人走在這一片春深似海之中。近處的是一片水田,蕭恪帶著陸青嬋走到田邊,裏麵的秧苗已經拔得很高了,突然陸青嬋不知道看見了什麼,低呼了一聲:“這是什麼?”
“怎麼了?”
“這不知道是什麼,臥在水裏,好像在動,我看不太清楚……”
南方尤其是這樣少無人煙的田地裏,偶爾會有蛇蟲出沒,雖然也會有人撒些驅蛇的藥,可也不是什麼萬全之策。蕭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這淺淺一聲呼,好巧不巧地打在他的心坎上,讓他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他前些年裏來這兒的時候也遇見過蛇,那不過手臂粗的青蛇,連咬了幾個人。蕭恪腦子裏倏爾一空,像是被什麼東西捏住了心髒。這些蛇蟲之類的毒物簡直是世間至毒,稍有不慎,丟了命也不過是一息之間罷了。看著陸青嬋那細白得近乎透明的頸子,弱得讓人覺得揪心。
“沒準是蛇,你站穩了,別動。”蕭恪一麵著,一麵隨手從地上撿了根略粗壯些的樹枝,心地向陸青嬋走去,“別怕,朕來了。”蕭恪曾經見過別人抓蛇,親自上手還是頭一回,原本想著那滑膩的鱗片就覺得反胃,可此刻他的腦子裏竟全是一片空白,竟把什麼恐懼膽怯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