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沒多少天,奚羽身上有沒有好的暫且不提,壞的毛病餘三兩卻都學了個齊全,此刻兩人透著一股慵懶窮酸勁的姿勢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奚羽咂咂嘴,漫不經心回道:“誰說不是呢,如果錢能生錢,銅板亦可產崽的話,人人都富足溫飽,有飯吃,都有活幹,就是像我們這樣什麼事不做躺上一整天,世上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紛爭了,多好。”
“就是,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錢財真乃是萬惡之源,普天底下,大家一個個都斤斤計較,為些蠅頭小利爭得臉紅脖子粗,大傷和氣,真沒勁!”餘三兩接口道,這兩個少年人都是多舌的麻雀,往往一個打開話題,另一個就絮絮叨叨停不下來。
隻是這話,此時倒是全然忘了如果真有這麼一個說法的話,他自己的老爹逃不了要安上一個助長惡源的罪名,拿去遊街示眾,丟一臉爛菜頭臭雞蛋。
奚羽像灘扶不起的爛泥癱在台階上,狀若無骨,挑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翹起了二郎腿,星碎的槐花點點落下輕吻他的臉頰,他懶洋洋眯起眼:“唔,是啊,凡夫俗子……其實也不賴。”
“要不然?你還撈個神仙當?”餘三兩懶散的聲音傳來,好意規勸:“我可聽說啊,站得越高的人,鬥得越厲害,打打殺殺實在不適合我倆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紙上俠客,你三思啊你。”
“閉嘴吧你!不早了,趁早睡吧。”奚羽沒好氣道。
“唉。”餘三兩看了眼尚是大白的天光,肚子不合時宜咕咕叫了聲,像個小老頭似的長籲短歎起來,他前半輩子加起來都沒歎過這麼多氣,“我餓了。”
他從小山珍海味吃慣了,可給餓上幾天,奚羽請喝熱騰騰的豆腐腦,就差點沒讓他把舌頭也吞下去,不消多時幾大碗落肚,撐得肚皮鼓起,才感覺算是重新活過來了,此後也不叼嘴,甭管什麼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咱們手頭上還有幾文錢,等覺醒了,去買肉包子吃,你看呢?”
“嗯……”
嗓音漸不可聞,唯有此起彼伏的微弱鼾聲在槐花小巷裏回響。
肉包子頂了一天,隔天又在槐樹下躺屍了一天,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最近碼頭貨流的行當頗不景氣,奚羽也沒找到活幹,苦力都沒處賣,生計難以為繼。
餘三兩又在那好漢重提當年勇,回憶舊夢,說自己一出門那可是腰纏萬貫,隨身至少要帶上十幾塊金餅,那時候什麼鮑魚燕窩,擺上一桌子都不帶正眼瞧的,口水橫飛,聽著都累。
奚羽姑且聽著,純當他發牢騷。
“不行,都怪那個死豬頭,我要去找他報仇!”餘三兩餓得眼睛都綠了,一想到自己的下場拜何人所賜,越想越氣,爬起來咬牙切齒,恨恨說道:“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小爺十幾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奚羽在旁冷曬道:“你拚了命碰得著人家惡少一根毫毛嗎,怕還沒等見到人呢,就被他手下鷹犬給拿下伏法了,你去送死我不攔著,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可不給你收屍啊。”
潑了一頭涼水,餘三兩頹唐地坐回去,唉聲道:“那怎麼辦,大丈夫生而在世,不放兩個響屁就給活活餓死,也太不像話了吧,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你說你早點回去當你的小少爺多好,天天錦衣玉食,幹嘛鬼迷心竅,要和我在這裏有上頓沒下頓的吃苦?我是無家可歸,你不一樣,你是你們老餘家的心肝寶貝。”奚羽就納了悶,餘三兩這是惹了什麼禍,死不肯回他那殷實之家,不過一看他每當這個時候縮頭作鵪鶉狀不接話,也沒繼續說下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以一種吊人胃口的語氣又道:“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度過眼下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