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奚羽看似人在若無其事地舉步行進,但是步伐卻有意無意地放緩,心弦緊繃,傾耳聽著一草一木的聲響,整個人宛如一隻正在蓄勢的幼豹,觸之即發。
他的五感異乎常人,與山林間的野獸有著某種類似的地方,早在先前於小八喊住他的時候,就直觀感覺到了有人在暗中窺視跟蹤他,且還不止一個。
片刻之內,奚羽便下了決斷,是故他和與於小八分手後,並沒有沿原來的路回去,而是左拐右拐,盡撿著沒人的僻靜地方走,就是想確認自己的猜測,看看那暗處的人會不會跟上來。
果不其然,那後頭的人一直遠遠落在他身後百步的屁股後麵,始終不曾被擺脫。若說事有湊巧,可幾次三番,那也太過荒唐。
可是自己都明擺著在這請君入甕,候著他們現身呢,那暗處的跟蹤者倒是偃旗息鼓,臨陣退縮了一般,沒了聲音。
過了許久,奚羽轉過身,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喃喃道:“難道真走了?”
他不是傻大膽,已經先想好了後撤之計,知道事有蹊蹺,緊繃著心神,一旦有風吹草動,見勢不對,就時刻準備著撒丫子跑路。
往這林深葉密的山頭上帶,也未嚐沒有自己的一番思量在裏麵。
他走的山路比別人走的陸路還多,這山上雜草蔓生,放到旁人那裏可能寸步難行,而對於奚羽這隻野慣了的皮猴來說,卻和自家後院也相差無幾,伺機悶頭朝草叢那麼一鑽,便如魚入大海,量他們多生了幾條腿也追不上。
但是如今跟蹤者始終不露麵,他就好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空空落落,無處著力。
奚羽心下直冒嘀咕,究竟跟著他的是誰,懷的什麼意圖,想來想去也沒有答案,總之鬼鬼祟祟,絕非善類。他自討了一下,自己這一個月來不是窩在藜峰修行,就是在擔水過山,或者忙裏偷閑一飽口腹之欲,絕大多數時間跟狗大爺相處的都比人久,好像未曾招惹得罪過誰。
“不管了,難道青天白日的,那暗中之人還敢在門內行凶不成?”諸般念頭閃過,奚羽搖了搖頭,決定拋開不深究,何必自尋煩惱。
此事他並非全然不理,而是暗自掛懷在了心底,像是敲響了一麵警鍾,時刻勿忘,或許這仙門淨地,也非他所想的那樣風平浪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終是空口無憑,說到底想要太平日子,還是得自己腰板夠硬,底氣夠足。那時縱來犯再狠再惡,凶橫不可一世,也當如清風拂捋山崗,明月照之大江。
奚羽回了藜峰後,發現狗大爺還在他床榻上熟睡,隻是嶙峋的瘦骨不時微有起伏,仿佛是怕冷的人在發抖一樣,氣息略顯虛浮。
奚羽眉宇中飄上一縷愁雲,他是會點藥理,但尚算不得是個良醫,即便如此,也懂得需對症下藥。狗大爺終究是畜非人,二者之分,他就算明知道症結所在,也計無所出,何況他隱約感覺到狗大爺的狀況似乎不是一時的著涼受凍可以一言概之,由不得不黔驢技窮,束手無策。
他所能做的隻是替狗大爺蓋好了被褥,又在旁看守了一陣,方才起身去到石墩子處,盤腿坐在其上,準備著手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