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早點休息!”
“嗯!”
清浦,江流伺候若敖子琰更衣洗漱,上榻休息,退出合上門簾之時,清浦看見若敖子琰正一人支著額頭,閉著眼斜倚在榻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事情。
“你說大戰結束了,公子還在想什麼事?”
清浦偷偷低聲說道。
“依我說今天要不是你,現在公子也不至於這麼早休息!”
江流雙手枕在腦後,“我們現在應該在烹牛宰羊大酒大肉大宴全軍,慶賀今日的勝利……哎,可惜了……”
“嗯!”
清浦擰眉看著帳中的公子點頭,“今日都是我的錯。”
此時子時已過,新月不知何時爬上北邙山頭,靜靜地注視著下界,整個楚軍大營,戰鬥了一天的將士也好,奴隸也好,總算可以安心躺下來,睡上一覺,夢見遠在千裏之外的家國。
然而,整個中原甚至九州這一夜,有很多人恐怕此時和若敖子琰一樣無法安然入睡。
楚晉大戰,戰鼓擂鳴,殺聲震天,從清晨到夜晚,方圓近百裏的鄭國各個城池,成周洛邑,甚至稍遠點的蔡國,陳國,以及晉國南境直到此時才漸漸安靜下來。
“怎麼沒有聲音了?!”
穎穀之內,正準備向鄭公發送奏報的子家突然發現耳邊隻剩下安靜的詭異,抬頭問道。
“稟大夫,楚軍退兵了!”
派去的斥候深入楚晉交戰的區域,直到確定楚軍提前退兵無疑方才回轉稟報。
“什麼?不可能!”
子家聞言手中狼毫不禁一頓,墨汁滴落絹帛,浸黑成一團,驚疑道,“楚軍形勢大好,為什麼提前收兵,以楚駙馬的作風不應該是一路追過北邙山,滅了趙穿,一血前恥?”
“對啊!”
子共也不相信,甚至跑向牆垛,向著遠方交戰的疆場望去,可是黑夜裏,烏漆嘛黑,除了天上的星子一閃一閃,再什麼也看不見。
“此戰楚軍勢氣如虹,直取晉國都不在劃下。”
“退兵沒有道理,白白便宜了晉國。”
“屬下等在一邊查探了很久,也不知具體原因。”斥候搖了搖頭。
這也是他最納悶的事情,趙盾提前退出不用想都可以知道是什麼原因,可是楚軍以多戰少,占盡上風卻退兵了,怎麼想也不合情理,除非楚軍內部出了什麼問題。
但是楚國離去前,信誓旦旦說要再回來。
看來又不像。
就在穎穀守將議論紛紛之跡,無人意識到他們正驚訝不解的這一戰,已經徹底打破了晉強楚弱的南北天平,整個天下的心,此時齊齊向著位於楚國一方偏移而去。
而若敖子琰化作那隻攪動了整個九州風雲的大手,在狠狠攪動風雲之後,突然而然抽身而出,甚至在後來的各個正史野史中對此戰留下了各種眾說紛紜的猜測。
但是,有一點整個天下達成一致。
楚國複霸之勢已定!
弦高候在門外不禁皺眉,雖然他身負羋凰之命,可是楚國複強卻不是他一個鄭人希望看到的局勢。
穎穀守城的大閽看著他低聲問道,“弦大貴人,兩位大夫正忙,你不若明日再來求見。”
“不,弦高有重任在身,勞煩大閽通報!”
話落,弦高命仆人遞了一袋錢幣過去,大閽接過墊了墊重量,一笑,“那弦大貴人在此稍後,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不久,弦高被大閽引了進去,沒想到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自己在新鄭的兩位舊相識,“子共兄,子家兄,你們怎麼都在此?”
“我才要問你,你不是說去楚國經商,如今怎麼提前回來了?”子共坐在上首反問道。
“那還用問,弦高兄是我鄭商中出了名的愛國之士,敢一人前往險地犒賞秦軍為我鄭國解難,此次我鄭國又遭逢晉國包圍,旦凡他得了消息就算遠在千裏又豈能不趕回來?”
子家笑讚弦高高義,著人將他延請入內,並擺上酒宴熱情招待。
弦高推辭一笑,“二位上大夫又盛讚弦某了!”
“此乃每個鄭人應盡之責。”
“嗬嗬,可不是每個鄭人都會如此。”
鄭國一直處於四戰之地,要說鄭人忠義,這話是最不讓人信服的話,就連鄭公尚且朝晉暮楚,何況鄭國的百姓。
三人一番續舊,子共就眼睛發亮地盯著弦高身後包袱鼓鼓的幾個仆人,不禁食指大動,問道,“嘿嘿……弦高兄此次你前去楚地行商日久,可有帶那楚地最鮮美的河豚回來?”
弦高一笑,素知子共好飽腹之欲,所以他返回途中特意搜羅了一些美食投其所好,而子家愛書,他又準備了不少楚地獨有的經典著作。
笑著指著身後仆人所帶的包袱,“子共兄莫急,河豚難以攜帶保存,所以我隻能為你帶些其他美食。而子家上次臨行前,托我搜羅的楚簡。”
話落,他就命人為二人呈上禮物,這一舉動自然得到二人的盛讚,三人言談間更加親熱,弦高時不時向他們二人說著他此行在楚地的種種見聞。
而子家也對如今戰勝四國的楚國好奇不已,“這世上有不用人力拉動的樓船嗎?”
“有,高曾在楚國親眼所見。此船高十丈,長二十丈有餘,可謂當今九州第一大船,甚至比我鄭國的寶船更大,能載千人,有四隻翅膀,無需人力拉纖,就可馳騁江河。”弦高雙眼發亮地說道,“此戰,我鄭國若是借機歸附楚國,高臨行前,得楚太女保證,隻要我鄭國能阻斷晉國南下,可將此寶船圖紙贈與我鄭國。”
“真的?”
“如果楚國能不攻打我們鄭國,我們鄭國又豈會與楚國為敵,有楚駙馬在,無異於自取滅亡!”
……
而此時晉軍在穎穀外收拾完戰場後,害怕楚軍出爾反爾,連夜護送重傷危在旦夕的姬流觴翻過北邙山,渡過洛河,返回晉國。
可是晉國國內情況卻是比趙盾心中描述還要凶險萬分,已是深夜,整個莊子無人入睡,斥候信使接連進進出出,有去往曲沃的,有送去趙穿的,還有從焦地在往這邊連夜趕的。
“穿弟,如何可回來了?”
這已經是趙盾第十二次問進來的信使。
終於聽到一聲,“回稟正卿,邯鄲君已經率軍返回晉國,不日即可抵達!”
“好!”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拍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