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連衣服都沒換就栽在床上秒睡。我是真的太累了,身心俱疲。
夢裏,濃霧遮天蔽日,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未知的力量牽引著我,讓我身不由己地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終於,我又看到了光。穿透無數層霧氣,微弱的,令人振奮的,光。
我狂喜地飛奔,衝破了不知多少有形無形的屏障,終於找到了這束光的源頭,見到了……我自己?
巨大的圓柱形玻璃瓶中,另一個我正聲嘶力竭地喊著什麼,可我完全聽不見。
她一遍遍地喊,眼神痛苦而哀戚,像是在埋怨我為什麼聽不懂,為什麼不救她出去。
“……你是誰?為什麼你會跟我長得一樣?誰把你關在這兒的?”我知道她肯定聽不見,卻還是忍不住傻傻地問出口。
或許是心有感應,她忽然停了下來,用那雙藏著千言萬語的眼睛望著我,無聲地流淚。
我的心忽然就疼得喘不過氣來。
我好像能夠感覺到她的悲傷,她的孤獨,她的絕望。
她慢慢抬起手,把掌心印在玻璃上。我心有靈犀般地明白了她的意圖,毫不猶豫地上前,把手按在相同的位置。
一股巨力猛地把我彈開,難以形容的劇痛在身體裏炸開,仿佛要把我的靈魂徹底撕碎。我痛苦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絲毫聲響。隔著玻璃,我看見她的臉也痛苦得扭曲變形,卻還是固執地趴在玻璃上,一遍一遍地重複著相同的口型。
這回,我看懂了。她說的是……
“我是你的魂魄。救我。”
我的……魂魄?!
一瞬間,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我竟有種想要轉身逃離的衝動。
直覺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
可是直覺也同樣給了我危險的訊號,讓我甚至不敢產生“放她出來”這個念頭。
我沒法解釋這種直覺從何而來,甚至懷疑這種念頭是別人強行灌輸給我的。我不知道……頭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沐大夫!沐大夫——”
誰在叫我?這個聲音好熟悉啊……
我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仿佛靈魂歸殼般清醒過來。
李歆瑤拍著胸口說:“可算是醒了,嚇死我們了!你今天怎麼沒去上班啊?”
“呃,我請過假了啊。”我記得很清楚,從疾控中心回來的路上,我給主任打過電話,他非常痛快地準了假。
李歆瑤立刻開啟咆哮模式:“請假那是昨天的事兒了好不好!我問的是今天!主任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怎麼都不接呢?我還以為你出事兒了呢,嚇死我啦!哎呀!你脖子怎麼回事兒?”
脖子?我下意識地抬手捂住,猛然想起那個混蛋曾經掐過,心裏頓時有點慌,語無倫次地說:“沒、沒什麼,你快回去上班吧,謝謝你來看我……”
李歆瑤瞄到床單上的血跡,愣住了。
“小李。”另外一人忽然出聲。
我這才注意到門口還站著個人呢。
那人穿著一身白大褂,白淨的臉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明明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裏,卻有種淵渟嶽峙的氣質,飄逸儒雅得像是個仗劍行天涯的大俠,而不是醫生。
麻醉師蒼言!
我瞬間心裏一涼,恨不得現在就死掉。
蒼言有點不自在地幹咳,故意別開視線不看我的眼睛,低聲說:“小李,你先回去,幫沐棉請個假……順便也去麻醉科幫我請個假吧。”
“哦。”李歆瑤聽話地往外走,沒留神被碎衣服絆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猛地扭頭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真想咬舌自盡。
地上散著撕碎的衣服,床單上有血,這種場麵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發生過什麼。
我費盡心思想要隱瞞的事情,瞞不住了。
蒼言是我們醫院公認的男神,可也是公認的大嘴巴。任何事情隻要告訴了他,就等於告訴了全院所有職工。包括清潔大媽在內。
我完了。
我真的不敢想象,這種事情傳得人盡皆知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為什麼偏偏要讓蒼言發現!老天爺,你還嫌我不夠慘嗎?!
蒼言緩緩走進房間,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重複道:“小李,你回去請假。”
李歆瑤猶豫了一瞬,點點頭說:“好吧,那我先走了。”
房間裏隻剩下我和蒼言,氣氛更加尷尬。
我強忍著難堪低聲說:“蒼大夫,求你……求你別說出去行麼?”我不想哭的,可話到最後還是帶了哭腔。
蒼言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麼又忽然止住,快步走到牆邊看著從手提包裏散落出來的東西,快速地撿起其中一樣,細看之後瞬間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