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拚命地毆打那個男生,是真的下死手的那種打法。男生抱著腦袋縮在地上,不斷發出沉悶的慘叫。淩血薇冷冷地看著他們,不帶絲毫情緒,像是在看一群不相幹的陌生人。血淚在她蒼白的臉上慢慢凝固,詭異而恐怖。
“快回你的身體裏吧,也許還來得及。”我小聲地說。
她沒有理會。
李歆瑤又扯了我一下,催促我趕快回手術室。我心裏知道,這根本不是醫學能解決的狀況,但還是回去做了一番最後的搶救。
結果自然是無用的,我履行主刀醫生的另一項權利,宣布死亡。
“死亡時間,十一點三十八分。”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有點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李歆瑤輕輕地歎了口氣,小聲說:“這麼年輕,真可惜。”
錢鬆急著甩鍋:“不怨我,我隻負責縫合而已,肯定不是我的問題!”
“沒人說是你的問題。”我冷冷地說:“我是主刀,手術中出現任何事故或者意外都是我的責任,該由我承擔的我絕不會推卸……大家暫時不要碰病人的遺體了,我現在出去跟死者家屬說明情況,看看他們是否要求做屍檢。錢主任,院長那邊就麻煩你了。”
“好好好……”錢鬆滿口答應。
李歆瑤悄悄地扯了扯我的手術服,衝著我搖頭。我明白她的意思,讓錢鬆去通知院長,就是在給他惡人先告狀的機會,他肯定會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但我攔著不讓他去,難道他就能不往我身上推了麼?
而且我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剛才的手術中我絕對沒有任何失誤,患者突然死亡是個意外,絕對稱不上醫療事故。我問心無愧,沒什麼好怕的。
我鎮定地再次走出手術室,準備好了迎接一切質問指責甚至是威脅辱罵,可現實跟我的想象完全不同……
走廊上空空蕩蕩,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鬼影也沒有。
淩血薇的魂魄和她的親人以及前男友全都不知去向,仿佛先前混亂的鬧劇隻是一場幻覺。
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挺疼,這不是夢。
很快,院長就親自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們死者家屬已經決定不追究責任,也不調查死因,他們隻有一個要求——立刻封閉這間手術室,參與手術的男性醫務人員立刻離開,所有未婚女性全部留下。
這個要求讓所有人都懵了。我們見過各種各樣的醫鬧,撒潑打滾的、獅子大開口的、不要任何賠償就要主刀大夫以命抵命的……但是提這種古怪要求的,還真是頭一回遇見。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困惑歸困惑,對於院長親自下達的命令,大家都非常配合地照做了。畢竟誰都不想輕易丟了飯碗。
我未婚,而且又是這台手術的主刀醫生,當然是應該留下的——別跟我提什麼所謂的冥婚,那種被逼著結的玩意兒,我不承認!
很快,錢鬆就捧著一個大紙箱進來,滿臉晦氣地說:“你們給她擦擦身子,然後把這個給她換上。”說完也不給我們發問的機會,撂下東西扭頭就走……哦不,應該說是一溜小跑竄出去的。
大家麵麵相覷,都覺得箱子裏裝的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大著膽子走上去打開箱子,入目的是一整套鳳冠霞帔、喜服、喜鞋、同心鎖等等一大堆物件。這些玩意兒我不久之前全都穿過,一見到就明白了淩血薇的父母到底想幹什麼。
他們要給淩血薇配冥婚!
“沐大夫,裏麵是什麼呀?”有人顫聲問。
“喜服。”我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曾經在陰間受過的屈辱曆曆在目,我悲憤交加,差點兒撕了這套該死的喜服。
李歆瑤低聲驚呼:“他們要配冥婚!”
其他人全都嚇壞了,他們哪見過這麼詭異的事情,當時就有人尖叫著跑了出去。
如果傳染一般,所有人都跟著往外跑,隻有我沒動地方。李歆瑤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遲疑了片刻,小聲說:“沐大夫,這種事情很邪性的,你也跟咱們一塊兒走吧。”
話音未落,就聽見院長在走廊上咆哮:“都給我回去!誰敢走就開除處理!”
我想也不想直接衝出去,大聲說:“讓她們走!剩下的事兒我全包了!”
院長愣了下,顯然是沒想到會有人敢當麵頂撞他。他剛要發作,站在他身邊的另外一人卻說:“可以。”
這回院長更意外了,但還是尊重了那個人的意見,陰著臉衝其他人說:“那你們都走吧,不許亂說話!”
護士們忙不迭地點頭,隨後一溜煙似的跑掉了,生怕跑完了院長會改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