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寄信不比手機普及年代,手指頭點兩下花不了一毛錢網費,郵票根據距離遠近規定,當初為了防止下鄉改造的知識分子們跟家裏取得聯係,每一個地點都是山長水遠。
在教師月薪十幾二十塊的八零年,寄往京城的五毛錢郵票,是連工分都分不到的霍景雲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但女孩遞給了他。
“這……”霍景雲下意識要脫口而出的拒絕噎在喉嚨裏,抿緊的唇角盯著那枚郵票跟紙筆,到底了句,“謝謝。”
他拿過東西,大步朝郵局綠色大門走,他曉得如今的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誒,能救一個是一個,況且還是這麼好看的帥哥……”連笑靠在車轅上,望著青年背影,幽幽歎息。
如若按照劇情,霍景雲壓根活不到回京,為彰顯女主清高與牛掰,經過她烏鴉嘴斷言後,霍景雲最終捧著爺爺骨灰回鄉時,被族人構陷,在靈堂的衝突上被香爐失手打死。
青年跟爺爺的結局仿佛印證了女主對這個時代的悲劇縮影,何其諷刺。
當初看書時,連笑還未曾有太大體會。
可當寥寥數語的名字化成人,活生生站在她麵前,連笑也實在做不到視而不見,如果五毛錢的舉手之勞能幫上忙,又何樂而不為。
回程路上,連笑能明顯感覺到霍景雲心情的愉悅,雖然青年背影依舊挺拔如鬆,沉默是金,可整個人就像褪去了灰色鉛筆色,勾出一點暖暖的色澤。
“誒,不知道京城長什麼樣,是不是也有我們這邊的好山好水,我還挺想去看看。”連笑也是無事一身輕,索性躺在麥草塞成的麻袋上,咬著一根麥稈,望著打趣道。
前頭青年韁繩一頓,似是思考了一陣,嗓音低沉隨風傳來,“你如果想去,到時候我帶你走。”
嘿,看來有門。
連笑一雙大眼彎彎,眼尾微揚,“不了,等我掙了錢再去,到時候帶著爸媽兄弟,一起去領略一下咱們首都的風光。”
八零年代的京城,肯定跟二十一世紀的不同。
作為皇城根下長大的娃,連笑也覺得,身而為人,確實該去看看祖宗基業,看一次國旗在朝陽下升起,感受敬畏跟民族自豪。
或許是覺著她想法太真爛漫,霍景雲沒回話,一路隻有車軲轆合著連笑輕快的歌聲在山間路上回蕩。
進村已微微擦黑,冬日不下地,大隊裏點完卯,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升起爐灶。
“咦,弟呢?”連笑在橋頭見不著人,不禁納罕。
要知連北看她跟看眼珠子似的,出門前便好來接。
霍景雲也不放心她一人拉牛車,便送她一路到連家大門前,方一湊近便聽到屋內的動靜。
“姐了,二哥不能工作,他要考大學!”
是連北的聲兒。
“大人的事,輪不到你孩插嘴。你懂你老子為這飯碗費了多少功夫,那大學要那麼好考,早人人都去上了。”
連笑一聽要壞,也顧不上有外人在,一掀門簾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