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葉殊的情緒有些失控,“一定還有辦法的。”
外婆無所謂的擺擺手,拉著葉殊在自己身邊坐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手背,一點一點,飽含愛意,“剛剛那個人,外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叫鍾硯,是譚青和鍾墨白的兒子。”
看葉殊怔愣的點頭,外婆笑了笑,“那孩子啊,我今天第一次見,可是我看得出來,他也是個好孩子。人這一生啊,打一落地,頭一件無能為力的事,就是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選擇自己的父母,我知道你恨譚青和鍾墨白,外婆也恨,可是這不關鍾硯的事,外婆想跟你說,你別把對他父母的恨,轉嫁到他的身上。”
外婆看到鍾硯來,也是挺訝異的,可是跟他聊完,外婆心底最後一點不安都散去了,“那孩子告訴我,他痛恨自己父母所為,可是他又無力扭轉他們的想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越錯越離譜。他說大錯鑄成回天乏力,這些年,他成立公司保護你,不是在替他父母贖罪,因為這個罪是無法贖回的,他隻是在力所能及的做自己能做的事,不讓更多無辜的人牽連其中。”
外婆真的沒想到鍾硯是這樣的人,挺意外的,“早些年,C大以你外公的名義建立了獎學金和助學金,也是鍾硯做的,這我真的沒想到。”外婆歎了口氣,“殊殊,鍾硯沒有錯,有那樣的爸媽他還能出淤泥而不染,這孩子品性很高。他從進了病房,一直跪著跟我說話,他說是他們鍾家對不起我們葉家,他願意用一生去彌補。”
外婆真的釋懷了,“能有這樣的好孩子一直保護你,外婆相信,譚青和鍾墨白沒法傷害你。”
外婆輕輕籲出一口氣來,“好多天了,該做的努力顧珩和庭陌都去做了,結果你肯定也知道,生命最後關頭,我命由天不由我,我們都要朝前看的。殊殊,外婆跟你說實話,外婆三年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其實挺開心的。”
看葉殊詫異的抬頭看她,外婆含淚笑了笑,“外婆很喜歡北宋梅堯臣的一首悼亡詩:結發為夫婦,於今十七年;相看猶不足,何況是長捐;我鬢已多白,此身寧久全;終當與同穴,未死淚漣漣。外婆挺想你外公的,外婆十七歲就嫁給你外公了,十八歲生了葉斕,外婆四十四歲的時候,你外公去世,外婆總共跟他生活了二十七年,到如今,你外公都去世三十年了,外婆真的很想他,外婆知道自己要去找他,很高興。”
外婆撫摸著葉殊的長發,看她哭得傷心欲絕,笑著拍她的手,“外婆之前最放心不下你,可是現在,你有顧珩,有諾諾,有那麼多真心為你的朋友,還有鍾硯,外婆終於能安心的去地下陪你外公了。”
“可是外婆,”葉殊的淚滾滾而落,“他們都不如你重要。”
“真是傻孩子,”外婆歎息一聲,“你要是這麼想,可就虧了,因為在外婆心裏,最重要的人,始終是你外公啊。外婆都想好了,等到了地下,外婆還要再喊他一聲‘葉教授’的,外婆都三十年沒喊過了,外婆想這個稱呼想的心口都疼了。”
“外婆,”葉殊哽咽的泣不成聲,“你放得下我媽嗎?沈教授說她很快就能醒過來了,你要讓她醒了看不到你嗎?”
提到還在病床上的葉斕,外婆也有些難舍,“你外公去世、你媽逃離京市去了揚市之後,我總是在反思,或者是我們當年對你媽媽太縱著了,總想著尊重孩子,所以即便她找了我跟你外公都沒瞧上的鍾墨白,也沒反駁兩句,才造成了今天這一切,外婆有錯。”
“這不是您的錯......”
外婆搖搖頭,“你媽恨了我幾十年了,想來醒了也不願意見到我,我就不給她添堵了,她要是還記得我的好,你讓她去我墓前放束雛菊,外婆在地底下知道了,也就釋懷了。”
外婆拉著葉殊的手認真的叮囑了兩句,“你媽對不住你,從來沒管過你,她如果還有清醒的那天,你就看在外婆的麵子上,多多照顧她,她也是個可憐人。”
“我知道,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外婆相信你,”外婆抽了抽鼻子,仰靠在床頭,嘴角浮著一抹滿足的笑,“外婆沒什麼遺憾的了,活了七十四年,什麼都經曆過了,無憾。”
誰也不知道葉殊怎麼想通的,當天晚上,葉殊和阮歆以及唐寧嘉給外婆仔細擦洗了身體,換上了新衣服,又陪著外婆聊了很久的天,到了第二天,葉殊就答應帶外婆去國外了。
外婆身體虛弱,無法自己獨立行走,顧珩和葉殊一左一右的扶著外婆下樓,樓下聚了很多來送外婆最後一程的人,C大曆史係的老教授都來了,外婆一一看過去,心裏也很是感慨,她伸手拉了拉沈勒,“葉斕,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