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下葬那天,天空飄著小雨,淅瀝瀝的,不大,就是雨霧蒙蒙,平添了一份傷感。
外婆是和外公合葬的,就在京市郊區的一處墓地裏,外公已經在這裏等了外婆三十年,如今老兩口終於能在地下團聚了。
葉殊淚眼婆娑的望著墓碑上並排的葉雲山和雲橫兩個名字,隻覺得心裏刀割一樣的疼,她以後再也見不到外婆了,再也不能肆無忌憚的躲進外婆的懷裏,說自己的委屈了。最愛她的那個人,去了自己最愛的人身邊。
諾諾站在她旁邊,小臉上都是淚,她還不太能理解死亡具體代表什麼,但是也知道,以後回到家,沒有曾外婆在等著她了,下次媽媽再想打她,她也不能抱著曾外婆的腿撒嬌讓曾外婆管管媽媽了。
葉殊緊了緊握著的諾諾的手,輕聲的哽咽,“媽媽以後沒有外婆了。”
除了諾諾和病床上的葉斕,她沒有親人了。
離開墓地,葉殊讓俞晚繼續照顧諾諾,她想去燕樓,自己待一會。顧珩不放心她,隨她到了門口,沒有進去,隻是撫了撫葉殊額角的碎發,小聲的呢喃著,“外婆是去和外公團聚了,她是高興的,你也要替外婆高興。”
葉殊埋在顧珩懷裏悶悶的點頭,她什麼都不想說,轉身關了門,自己進了外婆的臥室。
臥室裏還有外婆的味道,清淡的雛菊的香味,是外婆一直喜歡的。房間裏的擺設維持了三十年,從她出生到現在,基本都沒變過。床頭櫃上還擺著當初諾諾送給外婆的禮物,她和沈教授親手做的相冊,都是關於外公的,外婆每晚都要看。
方姨跟她說,外婆的床下有兩隻特別大的箱子,裏麵存著外婆最重要的東西,葉殊將床板打開,將箱子抱了出來,很重。
兩隻箱子裏裝滿了筆記本,全都是外婆手寫的日記,從外公去世開始寫起,一直寫到顧珩殺青那天他們一起去吃牛排為止。
葉殊隨手打開,眼淚又洶湧而來。
葉教授:
今天是四月十一號,天空飄著點小雨,清明節才剛過不久,你離開整整九個月了。今天我們的外孫女出生了,她很小,很瘦,但是很漂亮。孩子好像能感覺到沒有那麼多人歡迎她的到來,所以她也沒哭,醫生將她抱給我,她那雙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小手無意識的抓著我的衣服,特別無辜。她又做錯了什麼呢?一無所知的被帶到這個殘忍又有些冰冷的世界,沒有誰問過她願不願意來啊。
葉教授,我很想你啊,我給孩子起名叫‘葉殊’,‘庭中奇樹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還’,葉教授,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你不在,我一個人怎麼把孩子養大呢?
葉教授:
今天是十一月一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我就是有些事想跟你分享一下啊。殊殊上幼兒園快半年了,今天幼兒園的老師給我打電話,說殊殊這孩子特別聰明,學東西特別快。別的小朋友愛玩愛鬧,她不,她也不笑,經常自己躲在一個地方,安靜的看書。老師說,別的小朋友學五六遍才能記住的東西,她看一遍就會了,說孩子智商高。
我覺得這是隨你了吧葉教授,畢竟咱家智商最高的就屬你了,不知道殊殊喜不喜歡學數學,她要是喜歡啊,你肯定高興。你一直說葉斕沒有繼承你的衣缽,反倒跟著我去學了曆史,讓你後繼無人了,我覺得吧,咱外孫女可能像你。
葉教授:
今天家裏停電了,我和殊殊站在窗邊,看著天空並不明顯的星星,想著哪個是你啊。要是星星真的都是去世的人變的,那你是不是就該在我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呢?我猜應該是的,你肯定不放心我啊,必然要時時刻刻看到我才行。
葉殊的淚,打濕了早就泛黃的紙張,她趕緊小心的擦掉,又隨便拿起另外的幾本。
葉教授:
殊殊說,今天有人給她塞情書了,她還不到十歲呢,你說可笑不可笑,現在的小娃娃們,不好好學習,就想著追小姑娘了。我問殊殊怎麼想的,她特別高冷,笑也不笑,說人家幼稚,她不喜歡幼稚的人。
這麼點的小孩知道什麼啊,萬一她以後就喜歡上一個幼稚的男孩子呢,你說是吧葉教授。
但是我有點擔心,殊殊長得太漂亮了,比葉斕還漂亮,你想想葉斕那時候多少小夥子追她啊,殊殊要是走了葉斕的老路,那可怎麼辦哦?
葉教授:
我今天有點犯愁啊,跟你發發牢騷,殊殊確定保送C大了,可是她才十四歲啊,太小了,同班同學都是十七八歲,她跟人家會不會有代溝啊?
她從小性子就冷,再沒有年齡相仿的同伴,不是更孤單了嗎?
葉教授:
讓你跟我一起擔心了幾個月,現在好了,不用擔心了,殊殊啊帶了兩個小姑娘到家裏來了,一個叫阮歆,一個叫淩初,都是好乖的孩子,我都喜歡。她們喊外婆喊得好甜的,真想讓她們喊你一聲外公,你也喜歡這麼乖巧的孩子的。
殊殊還說班裏有個小男孩比她還小幾個月呢,叫林頃,我差點都沒記住這個名字,等下次他來了,我再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