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奉卿聞言,似鬆了一口氣,又似著惱,腳下踏得重重的。“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雲知意並不看他,唇角揚起惡劣笑弧,“我不但知道,我還要到處去亂。”
“你知道個鬼!”
餘光瞥見霍奉卿麵上更紅,雲知意卻分不清他這是氣是羞了。
她從前完全沒察覺霍奉卿在私下竟還有這樣的一麵,可太對她胃口了。
隻可惜啊,那個讓他臉紅心跳的秘密,與她雲知意沒半點關係。
她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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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換過衣衫後,雲知意一邊想著事,一邊往官驛的飯廳去。
可才走到中庭花園,就見廊下密密麻麻擠滿人,三五成群紮堆閑聊,似乎都沒有要去吃飯的意思。
她疑惑地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近前有位陌生的少年扭頭覷向她,好心解釋道:“方才有官驛內的吏來,今日送菜的遇雨延誤了,晚飯要遲些才能放。”
“原來如此,”雲知意回他一笑,頷首致謝,“多謝你。”
那少年略顯羞澀地抿了抿唇,忍不住好奇笑問:“你是鄴城庠學的學子?”
雲知意詫異,低頭打量了自己的裝束,不解嘀咕:“這都能看出來?”
她特地選了不算十分惹眼的素青錦。這布料又不是鄴城庠學學子專用,怎麼看出來的?
“額心花鈿啊,”那少年笑著點了點自己的額心,目光卻是望著雲知意的,“方才就見好些個你們鄴城庠學的姑娘,也是類似額飾。不過,你的是金箔雲紋,比她們貼花描的要貴氣些。”
“原來是這樣。”雲知意恍然大悟,頷首謝他答疑後,便未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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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知意雙手負在身後,以興味的目光緩緩逡巡過廊下眾人。
她時被養在祖母膝下,住在京中雲氏大宅。
本家同齡孩子多,打打鬧鬧是家常便飯,偶爾失手也是有的。
五歲那年,有兩位堂兄因故扭打在一處,無意間殃及跟著堂姐妹們在旁看熱鬧的雲知意。
她被不知誰的掃堂腿絆摔在地,額心正對一塊有尖角的碎石杵了下去。雖後來用了許多金貴藥膏,卻還是留下了淡淡疤痕。
姑娘到底還是愛美,年紀太幼也不合適塗脂抹粉來遮蓋,祖母便給想了法子,命人打了幾枚巧精致金箔雲紋,給她貼在額心遮疤痕用。
卻不曾想,到了原州入學後,鄴城庠學的部分同窗姑娘們竟也學起來,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一種風潮。
不過,同窗們通常都會以鮮花花瓣貼額再描過,以此表明自己與雲知意多少有不同,並非純然跟風。
這種姑娘心思,上輩子的雲知意隻覺得可笑,如今卻覺得可愛至極。
噙笑恍神間,雲知意的目光落在廊下某一隅,高高揚起的唇角稍僵,旋即自嘲輕哂。
那邊廂,霍奉卿麵前站著一個鵝黃衣裙的姑娘,正眼巴巴仰頭望著他。
都是同窗,雲知意怎會不認識?
陳琇,鄴城庠學為數不多的寒門學子,常年與雲知意、霍奉卿一同霸占同屆考績前三甲,也是個難得的人才。
上輩子,雲知意任“州丞府左長史”三年後,陳琇也以出色政績成為了“州丞府右長史”,兩人就這麼莫名其妙成了眾人口中的“原州府雙璧”。
那邊廂,霍奉卿了幾句話,陳琇便雙手合十,眼唇俱彎。
十六七歲的少女是正當季的花兒,幹幹淨淨的麵龐,澄澈見底的水眸,一笑便甜美如盛春莓果,讓人心生親近憐愛。
雲知意用膝蓋都能猜出霍奉卿的是什麼。
先前霍奉卿不惜低頭服軟,在她麵前出個“求”字,刨根問底要知道她的算學答卷詳情,不就是為了博心上姑娘這安心一笑麼?
也好,這輩子她總算沒再做壞人阻霍奉卿情路,恩怨兩清了。
“怎麼還不開飯?好餓。”雲知意有些不耐煩地自言自語,以指尖輕撓眉心金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