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鄴城庠學是原州的官屬最高學府,其間學子本身已是原州地界上百裏挑一的佼佼者。如薛如懷這種與同窗相比中等偏下者,若放到普通學館、書院,那也是出類拔萃的。

因此故,鄴城庠學是原州各府各司增補年輕官員的主要來源。

原州各界對這裏的學子寄予厚望,他們所受到的約束自然也比外間尋常學子嚴苛許多。

薛如懷身為庠學學子,涉入黑市賭檔,還不止是單純地“偶爾前去玩樂”。這事若被查實,除問罪下獄外,按律他還會受到“五年之內不得參與任何官考”的重處。

最可怕的是,背上了這個汙點,即便他在五年之後走運通過官考,也很難得到重用。如無奇遇,最多就在偏遠鄉鎮做個吏到終老。

“其實,我至今無法認同你這行為。但你既冒著前程盡毀的風險涉足其間,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雲知意心有不忍,盡量將話得坦率真誠,沒有繞彎子。

“雖你我過往有積怨,但那都是年少輕狂的幼稚意氣,出了庠學山門根本不算事。還有不到一年就是州府‘選士正考’,我無心斷你前途。不過,此次考試結束後,你必須盡快設法將自己在那裏的痕跡抹幹淨。實不相瞞,學政司已上報州丞府,下個月就要著手暗查庠學學子涉足黑市賭坊之事了。”

她的語氣神情都十分篤定,薛如懷方才還繃直的肩背已有氣無力地垮下。

安靜多時的顧子璿惴惴拭汗,心翼翼地問:“州丞府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這能問嗎?”

“因為我正好是學政司舉薦給州丞府,協助官差做餌的人選,”雲知意似笑非笑地斜睨顧子璿,“此事如今就你倆知道,別出去。”

薛如懷總算定下心神,抬起眼簾,目光緊緊攫著她的麵龐,啞聲問:“為什麼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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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的雲知意,從求學到入仕,人緣一直不好。

普通人就算木訥少圓滑、不擅人情世故,也很難做到像她那樣樹敵無數的程度。

究其根源,無非就是她眼裏不容半粒沙,事無巨細都要爭出個是非黑白,對錯之間不容含混模糊。

當初雲知意沒有保薛如懷,因為在她的觀念裏,一個人既明知故犯,結局不堪也是咎由自取。

但如今她已懂得,地之間,前有光明處,後必有陰影。

不是所有事都能以“對錯”簡單二分,有些錯必須被容忍,否則牽連出的後果將會更加嚴重。

“有些事我沒法解釋。我隻能,我真正要保的不是你薛如懷,而是顧子璿。”雲知意自掀了底牌,也算誠意十足了。

“她早就知道你是南渠街黑市賭檔的莊家之一。包庇罪,不是嗎?我朋友不多,她勉強算一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你連累。”

上一世,雲知意暗中受命,喬裝做餌,協助州丞府官差一舉端了數個黑市賭檔。

被當場抓到現行的庠學學子並不止薛如懷一個,但下場最慘的就是他。

因為別的學子隻是貪玩,而薛如懷則是直接參與了坐莊。

之後他入獄六個月,罰金高達五十兩,且被判五年內禁止參加官考,前途盡毀。

與此同時,有人匿名投書州丞府,言明顧子璿早知薛如懷之事,卻未上報,應以包庇罪論處。

州丞府官員循線查實後,顧子璿被判處杖責十,還稍稍牽連了她父親。

雖未因此影響官考,但顧子璿從那以後幾乎被顧家放棄,在官場也備受打壓、排擠,去了槐陵縣做管理城防治安的低階武尉。

而槐陵縣,是上輩子顧子璿與雲知意共同的人生終點,兩人前後腳的死期隻不過相差半年而已。

顧子璿算是雲知意求學生涯裏唯一親近的朋友,也是她後來在官場上唯一可安心托付後背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