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窗們眼中,雲知意的頭號宿敵毫無疑問是霍奉卿,其次就是薛如懷。
多年來,雲知意與霍奉卿在考績總榜前三甲上的爭奪呈膠著之態,兩人憋著心氣兒相互較勁,又都年少氣盛,唇槍舌戰是難免的。
可薛如懷常年徘徊在考績總榜中後段,平素又多與街麵上的三教九流往來,言行舉止吊兒郎當,按理與雲知意交集不大。
但事實卻是,他與雲知意明麵衝突的次數之多、交惡之深,僅次於霍奉卿。
原因很簡單,薛如懷是鄴城庠學旗幟最鮮明的“霍奉卿擁躉”。
他維護霍奉卿向來不遺餘力,攻擊範圍不限特定對象。
隻要有人與霍奉卿意見相左,哪怕僅僅是為某道題目就事論事的爭執,接下來也必定會遭到薛如懷或明或暗的“二次攻擊”。
誰也不懂薛如懷這份盲目的狂熱從何而來,反正雲知意與他的梁子就這麼結下的。
不過,大家都覺得,霍奉卿待薛如懷與普通同窗沒兩樣,客客氣氣、不鹹不淡而已。
上輩子的雲知意也這麼認為。
此時,當雲知意慢慢從“借蟹吃醋”的驚愕中定神,不著痕跡地以目光在霍奉卿與薛如懷之間打了個來回,茅塞頓開。
她突然懂了,為什麼上輩子她與霍奉卿之間的關係真正惡劣到難以彌合,恰恰是在薛如懷出事後。
原來霍奉卿表麵雖冷淡,心中卻是將薛如懷當做朋友的。
他性子孤高清冷,不慣與人膩膩歪歪,對人的好往往都在不動聲色的點滴間。
就像此刻,他用這麼蹩腳的理由跟過來,無非就是想確認她是不是打算找薛如懷的麻煩。
畢竟,在過往無數回交鋒中,薛如懷可從沒在她這裏討到過半點便宜,每次都被她有理有據地羞辱到崩潰。
想明白了這層,雲知意沒趣地皺了皺鼻子,隨手指指桌上那一大盆蟹,對霍奉卿道:“請便,拿了趕緊走。”
“吃飯就好好吃飯,別欺負人。”
霍奉卿慢條斯理裝了兩隻蟹在碟子裏,目不斜視,也不知這話是對誰的。
薛如懷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雲知意則沒好氣地對空翻了個白眼。
就憑薛如懷在她麵前屢戰屢敗的記錄,霍奉卿擔心的是誰欺負誰,還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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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知意招呼顧子璿與薛如懷落座,神色自若,仿佛剛才並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但薛如懷很戒備,壓低聲音,惡狠狠質問:“雲知意,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突然托了顧子璿邀他來共桌而食,且沒有對霍奉卿橫挑鼻子豎挑眼,這很詭異!
“我告訴你,不要以為……嗯?!”
他話還沒完,就被顧子璿用一隻蟹堵住了嘴。
顧子璿笑裏藏刀地做起和事佬:“雲知意既主動請你來,定會明緣由。眼下她什麼都還沒,你無緣無故撂什麼狠話?”
顧子璿將門出身,動起手來自帶三分威懾。而且她的話在情在理,並未偏幫哪一方,薛如懷隻得訕訕收聲,耐著性子等雲知意開口。
“邊吃邊。”
雲知意笑著放下淨手的巾子,從容地掰下一隻蟹腿,開門見山。
“薛如懷,你在南渠街那間黑賭檔裏具體做些什麼,我不問。反之,你也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你這事的。”
霎時間,不但薛如懷麵色倏地轉白,連顧子璿都驚出滿腦門子薄汗,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
薛如懷重重咽了幾回口水,瞠目瞪向雲知意:“雲知意,你什麼意思?!”
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此刻嗓音聽起來好似冷厲,實則藏著幾許自亂陣腳的驚恐。